神话故事中的岳飞
赵九九
在神话传说的文学作品上，中西方似乎有着很大的不同。西方表面上有一套完整的神话体系，但实际表现到作品中又是神人同型同性，神也有着人的特征，而中国由于史学发展比较成熟，表面上现实主义比较发达，而实际表现到文学作品中又无不透露着浪漫主义色彩。《金瓶梅》里的因果报应，《三国演义》里的诸葛亮智而近妖，《水浒传》里的公孙胜腾云驾雾，《红楼梦》里的神瑛绛珠之盟，《西游记》《封神榜》《济公传》等更自不必说，包括现当代一些作品也喜欢加入一些神话色彩，比如《白鹿原》里的田小娥，《废都》里口吐人言的哲学牛等等。
古典小说《说岳全传》中也是充满了浪漫传奇。岳飞去世时三十九岁，在他被害不久，民间就开始演唱他的故事，至元明两代，岳飞精忠报国的事迹更是广为传布，如元杂剧中有《地藏王征东窗事记》，明代有传奇小说《精忠记》《大宋中兴通俗演义》《岳武穆王精忠传》《岳武穆尽忠报国传》等，至清初， 则出现了集大成的《说岳全传》。
[color=rgba(62, 62, 62, 0.9)]（南薰殿 岳飞像）
岳飞是一个历史人物，他的故事有着历史原型，但在各类故事中，人们常常将历史与神话结合起来，如《说岳全传》讲岳飞抗金的故事，第一、二回交代岳飞的身世，就被附会上了神话，说他是金翅大鹏转世：在西方大雷音寺，我佛如来正在讲说经法，正说得天花乱坠之际，一个星官女土蝠，在莲台下一时忍不住放了一个臭屁。我佛慈悲，毫不在意。然而却惹恼了佛顶上的一位护法，大鹏金翅明王，眼射金光，看到那女土蝠竟然如此没节操，一嘴就啄死了女土蝠，那女土蝠一点灵光射出雷音寺，往东土认母投胎，后来嫁与秦桧为妻，残害忠良，以报今日之仇。佛爷掐指一算说，善哉，善哉！原来有这么一段因果。便把大鹏鸟叫到近前，既然入了佛门，为何破了杀戒，现在把你发配到凡间，偿还冤债，直待功德圆满，才可回来。就这样，金翅大鹏也奔东土投胎而去。
下界已经到了大宋徽宗时期，据说徽宗是长眉大仙转世，酷好神仙，自称道君皇帝。此时天下太平，马放南山，刀枪入库；五谷丰登，百姓安居乐业。中国是一个农耕文明，收成的好坏完全靠天，也就是天意，所以天地人要时常联络，而人与天的联系，主要靠天子，谁知这一年徽宗皇帝在元旦祭天的时候，把表章上的“玉皇大帝”中的“玉”上的一点，点到了“大”上，玉帝坐在凌霄宝殿上，下面站着四大天师、文武圣众、一班仙官、仙吏等，玉帝收到徽宗“王皇犬帝”的时候，玉帝和他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玉帝勃然大怒：“王皇可恕，犬帝难饶！”于是就派赤须龙下界，降生在北方的女真国黄龙府内，也就是后来的四太子金兀术，侵犯中原，搅乱宋室江山。我佛如来早就算到有此一劫，担心赤须龙无人能降伏了，这才派大鹏鸟下界，保全宋室江山。
金翅大鹏路过九曲黄河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妖精——蛟龙“铁背虬王”。这天，这个妖精聚集了一些虾兵蟹将，在山崖前耍酷。金翅大鹏神眼认出蛟龙精，一嘴就啄到了蛟龙精的左眼上，妖精霎时满面流血，大叫一声，就滚到黄河里藏了起来，那些水族也都赶紧的跳入水中躲了起来。只有一个不识时务的鱼精挡在大鹏面前，结果就被大鹏戳死了，鱼精的魂魄也飞到东土投胎去了，就是万俟卨，后来致使岳飞冤狱，屈死风波亭上。大鹏在岳员外家投胎后，陈抟老祖怕他忘了自己的身份，一路跟着他来到下界给他赐名岳飞，字鹏举。小岳岳出生不久，村里就发大水了，就是那个蛟龙精干的，他知道大鹏投胎到这个村子里，就带着虾兵蟹将兴风作浪，岳飞的母亲抱着岳飞坐在大水缸里才逃过一劫，蛟龙精因此犯了天条，玉帝下令处死了他。这蛟龙精愤愤不平，也到东土投胎，后来就是秦桧，连用十二道金牌，将岳爷召回，在风波亭上谋害，以报此仇。
整个《说岳全传》记述了岳飞得周侗教导，文武全才，朝廷开科，校场比武，岳飞枪挑小梁王，权臣张邦昌陷害之，得宗泽相救。金邦兀术率兵灭北宋，徽宗、钦宗被俘。赵构建立南宋，岳飞挂帅，先后平杨么等，又在牛头山大破金兵。秦桧为了感谢当年的不杀之恩，暗通金邦，东窗设计，以“莫须有”罪名在风波亭害死岳飞父子。灵隐寺疯僧嘲讽秦桧，胡迪因岳飞冤死而骂阎罗，游地狱奸秦桧受冥罚。最后高宗去世，孝宗接位，平反冤狱。岳飞之子岳雷、岳霆等三祭岳飞坟，带兵击败金兵，牛皋活捉兀术，全书以“笑死牛皋，气死兀术”为结。在本书的最后一节，下界是皇帝的论功行赏，上界是玉帝传下玉旨：道君原来是九华长眉大仙下凡，因他信任奸邪，不敬天地，戏写表文，这才命令赤须龙下凡大闹了一番。牛皋本是赵玄坛的坐骑黑虎，让财神爷赵公明收回去了。至于秦桧那些大奸臣，必然是要下地狱的。而岳飞是西天的护法，则由太白金星送回西方。
太白金星和岳元帅来到大雷音寺。此时我佛如来正和他的小伙伴们三千诸佛、五百罗汉、八百金刚、阿难揭谛、比丘僧尼等众，讲说三乘妙典、五蕴楞严。正讲得天花乱坠，宝雨缤纷，忽然看见太白金星带着岳飞的魂魄来了，佛爷说：“善哉，善哉！今试回头，英雄何在？”岳飞听完，猛然惊悟，就地一滚，变作一只大鹏金翅鸟，哄的一声，飞上佛顶。佛即合掌：“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color=rgba(62, 62, 62, 0.9)]（清人绘《西游记》大鹏鸟）
《西游记》中这只大鹏鸟也曾出现，在狮驼岭，大鹏、金狮、白象与孙悟空等人为难，孙悟空也奈何不了金翅大鹏，去找如来告状，如来说：“自那混沌分时，天开于子，地辟于丑，人生于寅，天地再交合，万物尽皆生。万物有走兽飞禽，走兽以麒麟为之长，飞禽以凤凰为之长。那凤凰又得交合之气，育生孔雀、大鹏。孔雀出世之时最恶，能吃人，四十五里路把人一口吸之。我在雪山顶上，修成丈六金身，早被他也把我吸下肚去。我欲从他便门而出，恐污真身，是我剖开他脊背，跨上灵山。欲伤他命，当被诸佛劝解，伤孔雀如伤我母，故此留他在灵山会上，封他做佛母孔雀大明王菩萨。大鹏与他是一母所生，故此有些亲处。”算起来，他还是如来的“娘舅”。
[color=rgba(62, 62, 62, 0.9)]（明清时期 高淳水陆画 温元帅与岳元帅 ）
古代作品中，除了说岳飞是金翅大鹏转世，民间还流传着其他诸多说法，如有的说他是关羽转世，也有的说他是张飞、张巡转世，这些都是忠义勇武之人，人们将他们并列，显然是受到了儒家的影响。另外，道教也将岳飞纳入其信仰当中，他是道教四大元帅之一，是道教的护法，被称为“岳元帅”。
岳飞在民间有着广泛的信众，所以儒释道争相将其纳入到自己的信仰体系当中，当然，因为岳飞是抗金的英雄，所以到了清朝，对于岳飞的信仰热度，因为统治者的原因，逐渐降了下来。
本文选自《历史的错觉》（赵运涛著，东方出版社，2021年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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