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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人的古怪与卓越
作者：崔红旗（坚韧）
清华大学校长梅贻琦有名言：所谓大学者，非谓有大楼之谓也，有大师之谓也。大师不消说当属典型的名人。
大凡才华卓著者往往举手投足间都有诸多迥异于常人之处，通常一言以蔽之：怪，或奇怪，或怪癖，或怪异。
曾昭抡曾是西南联大的化学名教授。他留下来的逸闻趣事就怪得很，怪得让人难以置信。曾经站在沙滩红楼前，和电线杆子又说又笑地谈论化学上的新发现，让过往行人不胜骇然；一次带着雨伞外出，天降暴雨，衣服全湿透了，却仍然手提着伞走路；在家吃晚饭，心不在焉，居然拿着煤铲到锅里去添饭，直至夫人发现他的饭碗里有煤渣；因忙于工作，很少回家，有一次回家来，保姆甚至不知道他是主人，将他当生客相待，见他到了晚上还不走，更觉诧异；穿戴极不讲究，鞋子旧而有洞；平日里走路，总是低着头，不是不理人，而是压根儿就看不见。
陈寅恪也是一位大怪才，他游学海外二十三年，“奔走东西洋数万里”，足迹遍及日、德、美、法、瑞士等国，先后就读于德国柏林大学、瑞士苏黎世大学、法国巴黎高等政治学校、美国哈佛大学等著名学府。令人费解的是，他却未曾获得一个学位。原来，拿文凭在他觉得太耽误事，且不过是一张废纸而已，哪有惜时用心多学几门学问来得受用！
用世俗的眼光看，名人们身上或许都有掩不住的书生气乃至书呆子气，有的甚至“疯”且迂腐。“末代狂儒”辜鸿铭，著名诗人废名都曾被称为北大怪人，国学大师章太炎则被称作“章疯子”。
国学大师章太炎但恰恰因为堕入对学问的痴迷，如醉如痴，不可自拔，却成就了他们学业上的丰硕成果和巨大声誉。还以陈寅恪为例。他非常厉害，成为中国现代久负盛名的集历史学家、古典文学研究家、语言学家、诗人于一身的传奇人物，被誉为“教授中的教授”，“三百年间才出一个”的一代宗师。
看看陈寅恪讲课就知道他有多牛气，多么不同凡响。他对学生说：“前人讲过的，我不讲；近日讲过的，我不讲；外国人讲过的，我不讲；我自己过去讲过的，我不讲。现在，只讲未曾有人讲过的。”
著名社会学家费孝通著名社会学家费孝通生前对老一辈学人不修边幅，超凡脱俗，特立独行的种种，是这样解读的：他们心里想不到有边幅可修。生活里有个东西，比其他东西都重要，那就是‘匹夫不可夺志’的‘志’。如曾昭抡，把一生的精力放在化学上，视化学为一种使命，一种自觉承担，学术就是他的“比什么都重要的东西”，就是他的“不可夺”之“志”。学术、学科，于大师们也早已不是单纯谋生的职业，而是情感、精神、生命的寄托和依靠，就是全部的生趣，就是人生意义和价值，故而甘愿拼尽生命，直至为之献身。
哲学家金岳霖哲学家金岳霖课堂上讲逻辑学滔滔不绝，有学生却觉得这门学问很枯燥，就问：“你为什么要搞逻辑？”金答：“好玩。”他还说：“世界上似乎有很多的哲学动物，我自己也是一个。就是把他们放在监牢里做苦工，他们脑子里仍然是满脑子的哲学问题。”巧的是，大语言学家赵元任对自己的女儿也如是说，他研究语言学是为了“好玩儿”。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好玩者，非虚言非功利非哗众取宠也，却表明对做学问深爱到了极点，“回也不改其乐”，直抵自我生命的欢乐与自由。
难怪大师们淡泊名利乐此不疲，能忍非常之辛苦，能守非常之寂寞。学识渊博的大学者钱钟书，闭门谢客，远离喧嚣，把全部时间用于做学问，舍不得虚掷分秒。他这样回答欲慕名拜访的女士:"假如你吃个鸡蛋觉得味道不错,又何必认识那个下蛋的母鸡呢?"钱夫人杨绛的一段话也是绝好的诠释：我们曾如此渴望命运的波澜，到最后才发现，人生最曼妙的风景竟是内心的淡定与从容；我们曾如此期盼外界的认可，到最后才知道，世界是自己的，与他人无关。
刘文典何谓“天生我才必有用”，何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在大师那里你可以充分见识和领略到别样的旷世风景。以“狂”著称的刘文典在西南联大时，有一天，日本飞机空袭，他与学生都四处躲避。跑到中途，教授突然想起他“十二万分”佩服的陈寅恪目力衰竭行走不便，就连忙率几个学生折回来搀扶着陈先生往城外跑去，一边高喊：“保存国粹要紧，保存国粹要紧！”回头看见奔跑的教师就呵斥道：“你跑什么跑？我刘某人是在替庄子跑，我要死了，就没人讲《庄子》了！你替谁跑？”
他把自己所治的学科看成“天下第一”，有一种为“往圣继绝学”舍我其谁的狂傲气概，简直比横渠四句的原版主张载还张载。名人仿佛就是为某个学科而生的，曾昭抡为化学而生，刘文典为《庄子》而生，闻一多为《诗经》而生，林庚为唐诗而生……
心中有爱胸有笃志，就不会囿于或纠结于物质条件的简陋，就会甘之如饴。清华、北大、南开三所大学于抗战期间在昆明合办了西南联大，战火纷飞之时，百废俱存，环境艰苦，学校无一座高楼，教室多为茅草房，然而里面却是大师云集，人才辈出。名副其实的“最穷大学”，却被誉为“中国教育史上的珠穆朗玛峰”，与哈佛、剑桥、耶鲁齐名，却也并不逊色。后世人赞扬它“讲台上，人人是大师，讲台下，则是未来的大师”。它存在了短短8年却彪炳史册。从这里走出了杨振宁、李政道2位诺贝尔物理奖得主，4位国家最高科技奖得主，8位“两弹一星”元勋，170多位两院院士，以及多位人文学者。
可歌可泣的还有，建国之初，钱学森等一批留学海外的重量级科学家怀揣爱国之心抛弃国外优渥舒适的境遇，冲破阻力毅然回国投身于百废待兴的新中国建设事业。国家科技有今天，他们功不可没！
“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这是1929年陈寅恪在给投湖自尽的国学大师王国维题写的纪念碑铭中的话。它或许说出了名人大师的品格特质与成功之道，也揭示了他们令人高山仰止的灵魂高地与精神境界，成为至今被人铭记流行甚广的名句。
北京大学教授钱理群一面痛斥当今在学术上心浮气躁急功近利者为“精致的利己主义”，一面将可敬的老一辈学者称之为有“精神洁癖”的学人。这真是一语中的。
古怪与卓越，看似悖论，实则逻辑自恰。古怪可说是外化于骨，卓越则是内化于魂，互为因果，共同成就了名人们天纵奇才的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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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崔红旗(坚韧)
祖籍山西省长子县，现居河北省张家口市。喜欢在文字中徜徉，丰盈心灵，愉悦心情。有文学作品散见报刊和自媒体平台。审稿：王珊 排版：王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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