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双子星”南京和上海，那些小楼里的将军美人和爱情故事

曹永会（资深文学评论家、媒体人）

每一片飘飞的桐叶，就像撕扯下的时光日记，铺就成一段历史；每一树浓密的葱笼，都象伫立的卫士，守护着掩映在时光隧道中的历史陈迹。

在中国近现代史上还没有哪两个唇齿相依、命运勾连的城市，有这般前世今生的宿缘，能在民国这个特殊的历史时段，以同样的格式写下相同命题的绿色记忆。

梧桐树，成了上海与南京这两座古老与现代交织的都市，足以自傲的标识印记。伴随一段民国历史的长大，在春华秋实中收贮，暑往寒来里剔析，梧桐树刻录着历史年轮，留下了浓重的载记。这“梧桐深处，双城之恋”，正如一部面世新书《梧桐映双城》中清隽味永，满含深情的道白：“梧桐树下……柔媚的上海像是时髦的现代女子……她亦有深水静流的安宁……沉静内敛的贵族气质流泻而出。南京的气质始终是阳刚的……耿直、简单，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于是，上海和南京，站成了两棵梧桐树……以沧桑为饮，年华果腹，岁月做衣锦华服。山无言，水无语……梧桐深处，这永远的双城之恋！”

民国是个大师辈出、文星璀璨的时代。这部书作者的优美文笔，正有那个时代敦厚里藏着轻灵、静穆中含有婉约、释怀时略带幽怨，一点不输于那个时代的文字。许是因为她是出生在姑苏的江南女子，又常年浸润在天下文枢的南京，还特别钟情于东方明珠古今中外复式文化的五彩斑斓，于是，她用智质和心力，通过历史史实，写下了这部城市文化追根探源的力作。

每个时代都有自己值得圈点的时代价值，有或多或少美丽的绽放。在五千年星汉浩渺的历史长河中，民国历史虽是短暂的一瞬，却在历史进程中扮演了历史转折的重要角色。从封建体制的终结，到民主新政的开启，它的历史功绩不容抹杀。那么，怎样发掘这段历史的价值，用怎样的表现方式来客观地记述这段不该忽缺的历史记忆呢？

《梧桐映双城》的作者王云燕，没有选取波澜壮阔的战争场面，也没有截取惊心动魄的党阀纷争，历史是时间的垃圾，很多陈迹会被填埋和降解，所有的王权富贵都会烟销云散，只有人类最本真原发性的情爱才是遗珠，才会在历史的星河中熠熠生辉。所以能留传下来的的历史故事，必有爱情。爱情是历史的呼吸，是永久留存和传扬生发的永恒命题。复活历史，必复活爱情。

自然，一部民国史交织着无数贵胄政要、金星将军、富商大贾的情爱史。无论是轰轰烈烈，还是惨淡经营，一切的发生都离不开场域、埸景，和场所。民国建筑这一特殊符号的记忆中演绎了很多爱恨情仇的爱情故事，它是生动鲜活的历史缩影。南京和上海是民国飘荡着时代烟云最浓厚的城市，比肩接踵的民国建筑掩映在梧桐树下，围绕这些建筑，围绕这些故事，展开的画卷，正是民国史最好的历史样片。于是，聪敏的作者取镜民国建筑，展开了该书关于“梧桐、爱情、历史”幻灯片式的纪录。

建筑是物化的，无论它展现了怎样的文明和文化特质，很难不被历史遗落。

吴哥窟、玛雅金字塔……人类史上多少雄伟都隐入丛林，废弃在遥远的时空。那是一种怎样的文明？有着怎样鲜活的文化？不得而知！后世的寻访探究，谁也无法保证历史的真实。因为除了风雨剥蚀的建筑，无法完整地保存文字、图片、和当年思想的切片。历史是政治，还有艺术、宗教、科技……一系列时代产物的交织汇集。文明生态的记录，当然是指人的行为轨迹。

建筑又是历史人格化的集中体现，与建筑有关的人的活动，是最能诠释历史精神风貌的载体。勿容置疑，人的情感生活、爱与情无疑是所有活动中最生动而最有价值的。回溯和记录这些，自然就将“爱情、建筑、历史”串连和叠合起来，历史的3D影像，便凸现在面前。民国短暂的几十年，却在文化积重中转换换了一袭衣衫，仍难掩那文化胴体凸显其特有的精神魅力。

“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站在现时代的今天回望历史，曾经的伟岸划过天空，很难留下长影，任何审美滤镜也无法褪去时光的苍黄。然而爱情总能穿过迷雾和阴霾，象梧桐树洒下的光芒，给世界永恒的鲜亮。爱情为人类历史留下了唯一的干细胞。

《梧桐映双城》的作者，正是精巧地选取这个角度，收罗摄人心魄，感人至胜的穿着在建筑上的爱情霓裳，更是撅取那个年代可歌可泣的名人爱情故事，更好地展现历史时段中最美的画卷。作者以她细腻的情感笔触，详实的人文记录，生动的语言风格，为人们打开了历史的另一扇窗。这扇窗，无论是内窥还是远眺，历史的真实和鲜活赦然在目，让人难以忘怀。

爱情永远是历史的血脉。这部书的作者摈弃解构历史骨骼的烦琐，用一根根银针精巧地在历史躯体上，抽取血汁重新活化了有血有肉的历史。

我想作者在落笔之前一定事先设计好了笔调，让人读来有观看纪录片的感觉。风格上既统一又有变化，前面楔子散文诗化的语言，既提纲挈领，又把民国风做了一次完美的回放，引人回味。文中白描状的解说词，恰到好处地植入微情绪，重点处的特写，细腻生动地呈现高潮。

她的文字没有夏的浓烈和冬的萧杀，却有春的柔和温嗳以及秋的清朗明媚，给人无比的舒适感。满纸赚泪文章，通篇引思翰墨。这些情绪和色彩令人百转回肠，肝肠寸断。让读者香泪如辦落纸间，无限柔情心中生。掩卷枯坐不忍起，蹈海翻江绪难平！

原以为这类书目的文字，总是以历史的苍然夹杂着回眸的惊羡，翻寻一片片过眼云烟曾幻化的蜃景。却原来如此丰膄膏肥，奢侈地集束海派文化，沪上历史的精彩瞬间。却又不艳俗，既有海派文字的清雅爽滑、俏丽动人，又有姑苏城外的闲选自如、婉约卓然，更兼古都金陵的恢宏气质、沉郁结怅……

整个篇章的气韵连贯，像极了梧桐树下的阳光午后，一个民国名媛，党国要员，富商巨贾，静静地翻看时光日记。作者像在烟尘覆盖的灰暗处，轻轻揩去浮尘，纤纤玉指留下细若游丝的指纹，似一枚藏印，戳上了作者丝丝怜惜和爱意的轻吟。

岁月烟尘积压的历史天空，总有些沉重。那些民国奇女子的绝世风华，那些风云际会、波云诡谲的历史波澜，叠加一个个深呼吸也难以透息的文化离殇。

无数的过往在回眸时，无法在远去的丛林中辩识方位和曾经独秀或挂果的枝叶。有人在历史的陈迹中，沿着一条独辟的径，找到那深谷中兰的幽香，梅的高冷，还有修竹和艳菊……一树树，一盆盆移至你的面前，让你嗅到历史后花园的芬芳。王云燕，是历史的穿行者，是是历史文化的采撷师，是一个最善寻回历史余香的园丁。她发掘出爱情纠葛中至善至美的能量。

既不伤春，也不悲秋，王云燕只静静地播放历史记录，且是精心剪辑过的。这些故事，不是简单的翻晒和出新，而是将那段特殊年代附着在特殊载体上，蕴藏在人文空间的一组组镜头重放，高清地展现在现代人面前，增加现时代人人文精神中缺少的优雅、精致生活的画面感。

很多细节读来生动而鲜活，像刚刚发生转弯即逝的鲜嫩辰光。细节的动人，像夏日的梧桐雨沿着江南云系，洒落在沪宁两座城市的清新，又象翩翩桐叶在深秋翻落，用金色的妆奁，藏纳每一座建筑荡人心魄的故事。

发生在这一幢幢建筑里的爱情故事，无论是轰轰烈烈，还是可歌可泣，甚或凄凄切切，都是共同的背景，深厚的文化基石，搭建成了爱的大厦。物化的是建筑的外形，人格化的是灯火窗绿的缠绵，浅笑轻言的细语，是飘荡着的历史颤音和雨叶梧桐更替的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