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正刚:历史文献虚拟的妇女“言论”探析——以苏娥诉冤为例

2022-6-22 20:26| 发布者: ucnmc6aw6wog3o| 查看: 2476| 评论: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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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历史文献往往会通过虚拟人物的 “言论” 来叙述故事 。魏晋以来 , 士人虚拟了岭南女商人苏娥 的 “言论”, 借以表达女性的诉求 ,也披露了其生前的生活经历 。苏娥 “言论” 经唐宋的承袭与改写 , 到 明 代被官私文献所接受 ,成为地方文化建设的重要资源 。文献书写者编纂的女性 “言论” 也会随着时代的变迁而变化 ,但这些 “言论” 并非完全由女性发出 。

香港学者朱鸿林 指出:“从事古代史 研究 ,贵在文献足 征 ,征用的文献 ,自 然以出现越早 者越好 ,性质上自然以原件最好 ,但古代原始文献能够传世的数量甚少 ,很多史书叙述之所据 ,书中所引人物的 说话 ,包括文章或奏疏所见的文字 ,其所在的原书原件已经不存在 ,研究者援引的 ,其实多是抄录的文 字 。这些转见的资料 ,如果完全不加以利用 ,研究便无从开始 ,但径然加以引据 ,又免不了被误导的隐 忧 。经过节录的文献 ,从利用上说 ,多了一层先要了解编纂者或抄录者的文章技巧和取录意图的不确定 性。”[1] 这是研究古代史学者特别重视文献版本 、重视史料考辨的重要原因 。其实 ,从事古代史研究的学 者在利用文献时,时常还会遇到文献记载中 “所引人物的说话”,也即本文所说的 “言论”。 这些文献中 的 “言论 ”,可 能 多 为 撰 写 者 的 想 象 ,即使是 当时人写当时事 ,作者 也 不 一 定 会 身 临 其 境 ,如 司 马 迁 《史记》 记述了许多人物栩栩如生的 “对话”,可能是他根据历史语境想象建构的结果 。古代社会强调男女有别 ,按理说 ,妇女的 “言论” 很难被记录在案 ,但历史文献在记载妇女时总是或多或少会记述她们 的 “言论”,而且随着时间推移 ,这些妇女 “言论” 被反复抄录 ,于是又形成了不同版本的 “言论”。 本文以魏晋到明代文献记载的汉代岭南苍梧郡苏娥诉冤故事为例 ,讨论不同时代文献记载苏娥 “言论” 的变化 ,以期揭示历史文献在传承过程中的变化 。

一、魏晋南北朝士人想象的苏娥“言论”

妇女参与市场经营活动 ,宋以前 ,非独岭南所有 。秦时 ,巴蜀地区即有寡妇清 ,司马迁 《史记》卷129 《列传第六九·货殖》 记载,“巴蜀寡妇清 ,其先得丹穴 ,而擅其利数世 , 家亦不訾 。清 ,寡妇也,能守其业 ,用财自卫 ,不见侵犯 。秦皇帝以为贞妇而客之 ,为筑女怀清台。” 这一记载也出现在 《汉书》 卷 91 《列传第六一·货殖》 中。 “货殖” 是正史为商人或工商业史的专论 。从现存的文献看 ,岭南早期 也有妇女参与市场活动 ,被后世代代相传的岭南女商人苏娥就是例证 。

但岭南女商人苏娥在史籍中却是以诉冤的形式出现的 。 目前所见最早记载苏娥诉冤的文献为三国吴人谢承 《后汉书》, 但该书在宋代已佚 。[2] 有关该书记载的苏娥诉冤内容在唐代士人注 《文选》 时有所引用:“苍梧广信女子苏娥 ,行宿高安鹊巢亭 ,为亭长龚寿所杀 ,及婢致富 ,取其财物 ,埋致楼下 。交阯刺史周敞行部宿亭 , 觉寿奸罪 ,奏之 ,杀寿。”[3] 这一记载确认了苏娥为岭南苍梧郡广信人 ,但并没有交待其经商 ,也没有出现苏娥 “言论”, 而且是交阯刺史周敞处理了她的冤案 。

然而 ,谢承的说法 ,到了晋人干宝 《搜神记》 却出现了变化 ,明确了苏娥是在经商的过程中被亭长龚寿所杀 ,她于是化为鬼魂向交州刺史何敞而非交阯刺史周敞诉冤 。整个故事以 “对白” 的形式出现:

汉九江何敞为交州刺史 ,行部到苍梧郡高安县 ,暮宿鹄奔亭 ,夜犹未半 ,有一女从楼下出 , 呼曰:“妾姓苏名娥 , 字始珠 , 本居广信县修里人。早失父母 , 又无兄弟 , 嫁与同县施氏 , 薄命夫死, 有杂缯帛百二十匹及婢一人名致富。妾孤穷羸弱 , 不能自振 , 欲之傍县卖缯 ,从同县男子王伯赁车 牛一乘 , 直钱万二千 ,载妾并缯 ,令致富执辔 ,乃以前年四月十日到此亭外。于时日已向暮 ,行人断绝 ,不敢复进 , 因即留止 。致富暴得腹痛 , 妾之亭长舍乞浆取火 , 亭长龚寿操戈持戟来至车旁, 问妾曰:‘夫人从何所来? 车上所载何物? 丈夫安在? 何故独行?’ 妾应曰:‘何劳问之?’ 寿因持妾臂曰:‘少年爱有色 , 冀可乐也。’ 妾惧怖不从 ,寿即持刀刺胁下 , 一创立死 。又刺致富亦死。寿掘 楼下合埋 ,妾在下婢在上 , 取财物去。杀牛烧车 ,车缸及牛骨贮亭东空井中。妾既冤死 ,痛感皇天 无所告诉 , 故来自归于明使君。” 敞曰:“今欲发出汝尸以何为验?” 女曰:“妾上下著白衣 , 青丝履 犹未朽也 , 愿访乡里 , 以骸骨归死夫。” 掘之果然。 敞乃驰还遣吏捕捉 , 拷问具服。下广信县验问, 与娥语合。寿父母兄弟悉捕系狱。 敞表寿 ,常律杀人不至族诛。然寿为恶首 , 隐密数年 , 王法自所 不免 , 令鬼神诉者千载无一 , 请皆斩之 , 以明鬼神 , 以助阴诛。上报听之。[4]

《搜神记》 属于志怪短篇小说集 , 在我国小说史上有着极其深远的影响 。 以今天眼光看 ,鬼魂诉冤属无稽之谈 。但干宝借苏娥鬼魂之 “言论” 讲述她在跨县交易的路途中被害的故事却相当形象 。从行文看 ,整个故事几乎由苏娥独白构成 , 中间穿插了苏娥与刺史何敞 、亭长龚寿的对白 。苏娥如此长篇 “言论” 不能不引起我们的怀疑 , 因为案发现场当时只有苏娥 、致富和龚寿三人 ,两个女人被龚寿杀害并掩埋 ,且龚寿在差不多三年后才被捕 ,他在受审的过程中也不会如此清晰地描述苏娥的 “言论”。 即使从故事的角度来看 , 苏娥夜半到何敞房间诉冤 ,其言语除了何敞知道外 ,应该也没人知晓 。所以 ,即使真有苏娥其人 ,她所说的话根本不可能流传下来 , 我们认为 , 苏娥的 “言论” 只能是干宝想象虚拟出来的 。另据南朝宋范晔所著 《后汉书》 卷 43 《朱乐何列传》 记载的何敞传 ,他并没有到岭南任职的经历 。 文中笔者的下划线部分是以后各类版本皆有的话语 ,本文以下引文与此相同者将省略 。

苏娥 “言论” 是被想象虚拟出来的 ,这就牵扯到苏娥故事有无合理性的问题 。上文涉及的交州 、苍 梧郡均为西汉武帝时设立 , 交州原名交阯 ,治所在苍梧郡广信县 ,下辖高要 、广信 、封阳等县 ,并无高安县 。东汉改称交州 ,三国吴又从交州析南海 、苍梧 、郁林 、高凉 4 郡设广州 ,治所番禺 。[5] 事实上,汉代岭南 “开发最早是沿着西江和西江以南的沿海地方发展起来的 ”。 [6] 据 《汉书》 卷 28 《地理下》 记 载 , 大陆商人携带 “黄金杂缯”, 从徐闻 、合浦 “入海” 抵东南亚各地 ,交易 “明珠 、璧流离 、奇石异 物” 而返 。宋人王象之引唐 《元和郡县志》 说:“汉置左右侯官在徐闻县南七里 ,积货物于此 ,备其所求 ,与交易有利 ,故谚曰 :欲拔贫 、诣徐闻”。[7] 从这一大背景看 ,苏娥跨县经商有其合理性 ,其家可能以商为业 ,她在丈夫死后 , 与婢女致富 ,用 “钱万二千” 租牛车跨县卖杂缯 , 结果在途中被亭长杀害 。

魏晋文献中的苏 娥故事在南北朝 时 引 起 不少士人 关 注 , 北 朝 郦 道 元 《水 经 注 》 卷 37 说 : 高 要 县 “有鹄奔亭 , 广信苏施妻始珠 , 鬼讼于交州刺史何敞处 。事与邰亭女 鬼同。” [8] 这一 记 载 尽 管 没 有 苏 娥“言论”, 从情节看应源于 《搜神记》。 邰亭女鬼也是汉代故事 , 也有妇女 “言论”, 南朝宋人范晔 《后汉 书》 卷 81 《独行列传》 记载 ,汉代王少林到武功县任职 ,晚宿驿亭 ,亭长曰:“亭有鬼 , 数杀过客 , 不可宿也。” 少林坚持入住 , 夜有女鬼前来诉冤:“妾夫为涪令之官 , 过宿此亭 , 亭长无状贼 ,杀妾家十余 口 , 埋在楼下 ,悉取财贷。” 少林为女鬼伸冤,“亭遂清安”。 可见 , 女鬼诉冤的 “言论” 成为当时士人书写的文本形式之一 。其实 ,魏晋 还有一部书也记载了苏娥诉冤 , 这就是 《列异传》。 据研究,《列异 传》 成书于魏晋 ,干宝 《搜神记》 多引该书 。[9] 到了南朝 ,苏娥诉冤已经成典故 ,时梁人萧统组织士人 编 《文选》 卷 39 收录时人江文通 《诣建平 王上书》 中即有 “鹄亭之鬼 , 无恨于灰骨”。 今人据唐人 注 《文选》 该典故补辑出 《列异传》 “鹄奔亭” 故事 。[10] 可见,《列异传》 记载苏娥诉冤的具体细节已难以 知晓 ,其内容多半为后人从他书中所辑 。北朝和隋朝之际 ,苏娥诉冤的故事又传播到北方地区 ,颜之推的 《还冤志》, 又名 《还冤记》、《冤魂志》、《还冤录》 等 , 就记载有苏娥诉冤 , 其内容与 《搜神记》 差 不多 ,但苏娥 “言论” 却有一定变化 , 引录如下:

汉世何敞为交阯刺史 , 行部到苍梧郡高要 , 暮宿鹊奔 亭 。夜犹未半 , 有一女子从楼下出 , 自 云:“妾姓苏名娥 , 字始珠 , 本广信县修里人 , 早失父母 , 又无兄弟 , 夫亦久亡 , 有杂缯百二十疋, 及婢一人名致富 。 妾孤穷羸弱 , 不能自振 。欲往旁县卖缯 , 就同县人王伯赁车牛一乘 , 直钱万二 千 , 载妾并缯 , 令致富执辔。乃以前年四月十日到此亭外。于时日暮 , 行人既绝 , 不敢前行 ,因即 留止。致富暴得腹痛 , 妾往亭长舍乞浆取火 , 亭长龚寿操刀持戟来至车旁 ,问妾曰:‘夫人从何所 来? 车上何载? 丈夫安在? 何故独行?’ 妾应之曰:‘何故问之?’ 寿因捉妾臂曰:‘少爱有色 , 宁可 相乐耶?’ 妾时怖惧 ,不肯听从。寿即以刀刺胁 ,一创立死 。又杀致富 。寿掘楼下 , 埋妾并婢 , 取 财物去 , 杀牛烧车 。 车杠及牛骨贮亭东空井中 。 妾死痛酷无所告诉 ,故来自归于明使君。” 敞曰: “今欲发汝尸骸以何为验?” 女子曰:“妾上下皆著白衣 ,青丝履犹未朽也。” …… [11]

颜之推将干宝文中的地点由高安县鹄奔亭改为高要县鹊奔亭 ,苏娥的 “呼曰” 改为 “自云”。 文中最明显的变化是少了 “嫁与同县施氏 , 薄命夫死”、“妾在下婢在上”、“愿访乡里 , 以骸骨归死夫” 等语句 , 除个别字外 ,整体内容没有变化 。从干宝的记载看 ,苏娥有可能是在丈夫死后即外出经商 , 而颜之推则 说她在 “夫亦久亡 ”后才外出经商 。干宝记载苏娥 “言论” 计 289 个字 , 颜之推 则为 259 个 , 少 30 字 。这两个文献相隔年代并不遥远 ,但记载苏娥 “言论” 却有变化 , 应该说 ,本身 并不存在谁对谁 错的问题 ,要么是文献在传抄中有缺失 ,要么是编写者有意修改 。 由于没有原始的第一手文献 , 也没有 苏娥对簿公堂的 “口供”, 因而这些文献记载的苏娥 “言论” 只能是编纂者们的想象而已 。

上述三国谢承 《后汉书》、 晋干宝 《搜神记》 和北朝颜之推 《还冤志》 记载的苏娥诉冤 , 成为后世士人讲述岭南妇女 “言论” 的最早史源。

魏晋南北朝士人之所以能想象出苏娥诉冤的 “言论”, 可能与汉代岭南社会重巫现象有关 。据 《史记》 卷 12 《孝武本纪第一二》 记 载 , 汉武帝征 服 南 越 王 后 , 有 越 人 进 言 :“越 人 俗 信 鬼 , 而 其 祠 皆 见 鬼 , 数有效。” 《汉书》 卷 25 《郊祀志第五》 将 《史记》 中的 “越” 改为 “粤”。 可见 ,鬼神在汉代岭 南民众日常生活中有重要影响 。士人根据岭南这一习俗 ,塑造了女商人苏娥以鬼魂形式诉冤的形象 ,也 反映了汉代官府借助鬼神断案的印记 ,同时也体现了岭南妇女通过诉讼维护自身权益的形象 。

二、唐宋承袭前人苏娥“言论” 及其变化

唐宋时期 ,苏娥成为中原士人描述岭南社会的重要素材之一 。唐代人讲述苏娥诉冤 ,多是对南朝人 著述进行注释而已 ,而且注释引文也多为前代作品 , 如上述唐代李善注《文选》“鹄亭之鬼 ,无恨于灰 骨” 之典故 ,引述的即是谢承《后汉书》。 唐玄宗 时张铣注 《文选 》 则说:“交州刺史周 敞行部至鹄奔 亭 ,夜有妇人来告冤曰:‘妾夫亡 , 妾欲还 乡 , 行至此 , 为亭 长所杀 , 埋井中。敞 掘之果然 。 言冤得 明 ,假使灰粉亦不恨也。” [12] 唐代虞世南 《北堂书钞》 卷 79 《设官部三十一·亭长》 记载:“龙寿杀苍梧 女: 汉书苍梧女子苏娥 , 行宿鹊巢 ,亭长杀之 , 并其婢致富 ,取其财物 ,埋置楼下 。交阯刺史周勃行部宿亭 ,觉寿奸罪 ,奏之杀寿。《异传》 鹄奔亭也。” [13]

上述三位唐代人记述的苏娥诉冤源于魏晋南北朝人的著述 ,对之前各种说法不加考证地接受 ,所以出现鹄奔亭 、鹊巢亭等名称 ,又有周敞 、周勃 、龚寿 、龙寿之说 ,且模糊了苏娥经商的身份 ,李善和虞世南的记述没有出现苏娥 “言论”, 张铣尽管以苏娥 “言论” 引导刺史破案 , 但重点变成苏娥在夫死后 的返乡途中被亭长杀害 。可见 ,历史文献在传承中经辗转抄录或书写者的目的不同 ,有时会掩盖前代文献的记录主旨 。唐代士人也有完整引述魏晋士人的苏娥诉冤故事 ,如释道世 《法苑珠林》 卷 92 《十恶篇》 [14] 记载的苏娥诉冤故事 ,一字不差地抄录颜之推 《还冤志》。 但释道世在文中并没有说明出处 。

宋代士人在讲述苏娥诉冤时 ,可能因前代版本有所增多 ,因而情况也较复杂 , 如宋 《太平御览》 记载的苏娥故事 ,即注明是引述谢承 《后汉书》, [15] 经笔者比对 ,实际上是转抄唐代李善注 《文选》 的内容 。又如宋 《职官分纪》 尽管也注明引述谢承 《后汉书》, 但亭长却为龙寿 。[16] 仔细比对 ,则是将唐李善 注 《文选》 和虞世南 《北堂书钞》 混合改 写而成 。可见 ,这两篇宋人文献尽管都标出引自谢承 《后汉书》, 但事实上是引用唐人著述 。这一现象提醒我们 ,在引述古代历史文献时 ,必须仔细考辨史料的源 头 ,否则难以知晓文献表达的初衷 。宋代士人在记述苏娥诉冤时也有 直接引魏晋著述 的 ,《太平广记》 卷 127 《报应二十六》就明确说引自颜之推 《还冤录》。但仔细比对 ,却发现其中有不少改动:

汉何敞为交阯刺史 ,行部苍梧郡高要县 , 暮宿鹊奔亭 ,夜犹未半 , 有一女从楼下出 , 自云: “妾姓苏名娥 , 字始珠 , 本广信县修理人 ,早失父母 ,又无兄弟 , 夫亦久亡 , 有杂缯帛百二十疋, 及婢一人名致富 , 孤穷羸弱 , 不能自振 , 欲往傍县卖缯 , 就同县人王伯赁牛车一乘 , 直钱万二千, 载妾并缯 ,令致富执辔。 以前年四月十日到此亭外 , 于时已暮 , 行人既绝 , 不敢前行 ,因即留止。 致富暴得腹痛 , 妾往亭长舍乞浆取火 。 亭长龚寿操刀持戟来至车傍 , 问妾曰:‘夫人从何所来 , 车 上何载 ,丈夫安在? 何故独行?’ 妾应之曰:‘何劳问之。’ 寿因捉妾臂欲污 , 妾不从 。寿即以刀刺 胁 , 妾立死。又杀致富 , 寿掘楼下 , 埋妾并婢 , 取财物去 , 杀牛烧车 ,杠及牛骨投亭东空井中。妾 死痛酷无所告诉 , 故来告于明使君。” …… [17]

上述苏娥 “言论” 与之前的 《还冤志》 相比 ,除个别字缺省外 ,还缺少了 “寿因捉妾臂曰:‘少爱有色 , 宁可相乐耶?’ 妾时怖惧 , 不肯听从”。 这是苏娥转述龚寿调戏自己之言 , 以突出龚寿案发时的言行 ,以及苏娥恐惧的心情 ,李昉将其改为 “寿因捉臂欲污 , 妾不从”, 意思未变 ,但缺少了情节 。估计是李昉有意删除 。宋人乐史 《太平寰宇记》 卷 159 《岭南道三》 “鹄奔亭” 标注引自 《搜神记》 云:

汉九江何敞为交阯刺史 ,行部至苍梧高要县 , 暮宿鹄奔亭 , 夜未半 , 有一女子从楼下呼曰: “明使君 , 妾冤人也。” 须臾至敞所卧床下跪曰:“妾本广信县修里人 , 早失父母 , 单无兄弟 , 嫁为 同县施氏妻 , 薄命夫死 , 有杂缯 , 赁牛车一乘 , 载致富一人 , 妾不能自振 , 欲之旁县卖缯 , 赁牛车 一乘 , 载缯妾乘车 , 致富执辔 , 至此亭外时 , 日暮 ,行人渐绝 , 不敢复进 。 因止此 。 致富暴得腹 痛 , 妾之亭长舍乞浆火 , 而亭长龚寿操戈戟来至车傍 , 刺胁下立死 , 而又刺致富亦死。寿掘楼下合 埋 ,妾在下婢在上 , 取财物而去 , 杀牛烧车 , 车 及妾骨贮在亭东井中 , 妾冤死 ,痛感皇天无所告 诉 , 故来自归于明使君。” 敞曰:“欲发出汝何以为验?” 女子曰:“妾上下著白衣 ,青丝履皆未朽 也。妾姓苏名娥 ,愿以骸骨归死夫。” ……初掘时 ,有双鹄奔其亭 ,故曰鹄奔亭。[18]

我们将此与前述 《搜神记》 比对可发现 ,文中除个别字句修改外 ,还有几处明显变化: 一是将高安县改为高要县 ; 二是一些字句即笔者划线处传抄重复错乱 ,今人点校本将第一句划线部分改为 “有杂缯百二十匹及婢致富一人”;[19] 三是将苏娥与龚寿的对白全部删除 ,使龚寿杀苏娥很唐突 ; 四是苏娥一开场 的 “言论” 与以往不同 ,直接喊 “明使君 ,妾冤人也”, 其行为也令人诧异 , 即到何敞 “卧床下跪”; 五是将以往苏娥出场的自报家门 ,分散在了首尾部分 ; 六是最后一句明显不是 《搜神记》 中的话。

唐宋时期 ,随着科举考试的逐渐完善 ,学校教育也在 各地逐渐建立 ,儒家文化逐步向民间社会渗透 ,科大卫用 “儒家思想打进来了” 描述了宋代儒学在远离京师的广州普及的情形 。[20] 正是在这一环境下 ,士人在书写类似于苏娥诉冤的故事时 ,不得不考虑与王朝推展儒家文化上的一致 ,这些书写者要么 有意模糊苏娥外出经商的情节 ,要么删除或尽量减少苏娥与亭长对话的情节 ,从而竭力塑造儒家要求的 妇女形象 。但岭南社会固有的 “妇人强男子弱” 的社会现象 ,又是书写者难以回避的话题 ,[21] 所以他们 在转述或改编前代士人关于岭南女性的著述时 ,又不得不留下岭南土著社会的妇女 “另类” 形象。

三、明代官修文献对苏娥“言论” 的接受

明代记载苏娥诉冤的文献更丰富 ,官私文献记载的苏娥 “言论” 也逐渐合一 。私家文献一如既往地 转述前人说法 , 如明代陈耀文 《天中记》 卷 14 《亭》 引谢承 《后汉书》、《列异传》、《搜神记》、《文选》 等著述 ,综合性地平铺直叙了苏娥故事 ,既没有苏娥 “言论”, 也没有苏娥经商的情节 。[22] 明万历王圻 《稗史汇编》 卷 135 《祠祭门》 自称引述 《还冤录》 讲述苏娥故事,[23] 实际上他所引的 《还冤录》 出自宋人 《太平广记》 卷 127 《报应二十六》 的改写本 。明代可能因印刷术的发展 ,前代著述被不断翻刻 ,书籍流通的种类也渐繁多 ,士人在引用苏娥诉冤故事时也就各取所需 ,且多以己意转述前人著述 ,而不需 整篇引述 ,因而也显得零碎 。与此同时 ,明代官府纂修地方志已经制度化 ,苏娥诉冤这个自三国以来就 在各地士人间流传的故事 ,自然也就成为士人修纂地方志的重要素材 。最早见于方志体裁的史书是明代天顺初年成书的 《明一统志》 卷 81“鹄奔亭” 条 ,并明确指出引自 《搜神记》, 其中苏娥说 :“妾本广信县苏氏女 ,名娥 ,嫁为同县施氏为妻 。夫死有杂缯 ,与婢致富鬻之旁县 。日暮俱为亭长龚寿刺死 ,合埋楼下。” 于此可见 ,干宝记载的苏娥诉冤故事直到明代仍在士大夫之间流传 。而 《明一统志》 是在各地进呈的志书基础上修纂 。查这之前则有正统五年 《肇庆志》。 换句话说 , 正统 《肇庆志》 记载的苏娥故事可能引述的也是《搜神记》。

地方志作为官修文献的引述 ,苏娥诉冤故事遂成为岭南地方文化建设的重要资源 。 明代岭南在行政上分为广东 、广西两省 ,苏娥诉冤也为两省方志收录 。从现存两广方志来看 ,他们对苏娥诉冤的记载有所不同 ,成化 《广州志》 卷 15 《宦绩类》 是目前所见最早的方志本 , 编者记述汉代交州刺史何敞,“行部至苍梧 ,暮宿高要香臯亭 。夜半有女子从亭下呼曰: 明使君 , 妾冤人也 。妾邑之迁修里人 ,嫁为同县施氏 。妇夫死 ,有杂缯百二十匹 ,同婢致富之旁邑贸之 。暮宿此亭 , 为亭长龚寿操刀刺肋下死 , 又刺致 富死 , 合埋亭下 ,取财物而去 , 故来告诉 。 敞掘尸以验 , 令吏捕寿 , 具服罪 。初发尸时 , 有双鹄来奔, 是亭遂易名曰鹄奔 。事见肇庆志。” 查成化之前 《肇庆志》 应为正统五年修纂 , 现已散佚 。可见自明初以来 , 方志就继承了坊间说法 。嘉靖十年刻 《广西通志》 卷 58 《外志》 记载此故事 的内容与宋代 《太平广记》 改编过的 《还冤录》 一致 , 兹不述 。由于此时高要已属广东管辖 , 故嘉靖 《广西通志》 将此事放在 “外志” 记载 。苏娥活动的 区域在明代隶属 于广东省 , 广东方志从通志到县志都有苏娥诉冤的记 载 ,且延续不断 。据成化 《广州志》 记载 ,鹄奔亭是由香臯亭改名而来 。不过 , 其他的广东方志均无此说法 。嘉靖十四年刻本 《广东通志初稿》 卷 5 《古迹》 记载 “鹄奔亭”, 编者直接引 《搜神记》, 但明显 进行了改编 ,文中以 “苏氏女” 出现 ,且没有苏娥名字 ,内容如下:

鹄奔亭在县南七里。 《搜神记》 汉九江何敞为交阯刺史 , 行部至高要宿于此 。夜有女子呼曰: “妾本广信县苏氏女 , 嫁为同县施氏妻 , 夫死有杂缯 , 与婢鬻之傍县 。 日暮俱为亭长龚寿刺死 ,合 埋楼下。” 敞掘尸捕寿 , 具伏。初发尸时 ,有双鹄奔其亭 ,故名。宋至道年废。

可见,方志编者在承继干宝说的基础上 ,对苏娥 “言论” 进行了大量压缩 , 故事情节失却 。该志将 鹄奔亭列为 “古迹”, 为后代广东方志所承继 , 嘉靖四十年刻本 《广东通志》 卷 19 《舆地 志·古迹》 也 以 “鹄奔亭” 条述苏娥诉冤 , 只将上述通志中的 “县” 改为 “府城”, 又多了 “娥名” 两字 , 删去 “宋 至道年废”, 其他内容完全一致 , 说明后者抄袭前者 。

不过 ,与嘉靖 《广东通 志 初 稿 》 仅有一 处记载苏娥故事 不同 ,嘉 靖 《广 东 通 志 》 卷 44 《列 传·名宦》 在讲述何敞宦绩时 ,主要就是叙述他处理苏娥案一事 ,编者将其 “参修” 资料列出为 《东观汉记》、 《水经注》、《搜神记》、《广西通志》、《明一统志》 等 。 内容如下:

何敞 ,九江人。元始中为交阯刺史 ,行部到苍梧郡高要县 ,暮宿鹄奔亭 ,夜犹未半 , 有一女子 从楼下出 , 自云:“妾姓苏名娥 ,字始珠 , 广信县修里人 ,早丧父母 ,又无兄弟 ,夫亦久亡 , 有杂 缯百二十匹 , 及婢一人名致富 ,孤穷羸弱 , 不能自振 , 欲往傍县卖缯 , 就同县人王伯赁车牛一乘, 与钱万二千 , 载妾并缯 ,令致富执辔 ,以前年 四月十日到此亭外 ,于时已暮 行人既绝 , 不敢前 行 , 因即留止。致富暴得腹痛 , 妾往亭长舍乞浆取火 ,亭长龚寿操刃持戟来至车傍 ,问妾曰:‘妇 人从何来? 车中何载? 丈夫何在? 独行何故?’ 妾应之曰:‘何劳问之?’ 寿因捉妾臂欲污 ,妾不从, 寿即以刀刺肋 , 妾立死 , 又杀致富 ,寿掘楼下埋妾并婢 , 取财物去 , 杀牛焚车 ,杠及牛骨投亭东空 井中。妾死痛酷无所告诉 ,故来告于明使君。” ……

从方志引述的书目看 ,明代可以引用的苏娥诉冤版本已经很多 ,对文献取舍更为自由 。但仔细对比 发现 ,上述苏娥诉冤可能还是宋代改编的 《还冤志》。 不同之处在于编者将何敞任职交阯刺史时间定在 “元始中”, 这是首次具体化苏娥诉冤年代 。元始为西汉平帝年号 ,共 5 年 。元始中的年代说法被以后广 东文献承继 ,万历郭棐 《粤大记》 卷 11 《宦绩类》 几乎照录嘉靖四十年 《广东通志》 所记载的苏娥故 事 ,只是将文中的 “妇人” 改为 “夫人”。 但万历郭棐编 《广东通志》 却没有收录苏娥任何信息 ,该志 卷 11 《名宦》 有周敞传 ,称其为汝南人 ,汉顺帝永和元年为交阯刺史 ,但未提及苏娥诉冤事 。

除了较早的通志记载苏娥诉冤外 ,府县志也有记载 。万历 《肇庆府志》 卷 17 《名宦传一》 和崇祯 《肇庆府志》 卷 19 《名宦传一》 对苏娥诉冤的记载完全一致 ,引述如下:

何敞 ,九江人 , 元始中为交阯刺史 , 行部至苍梧郡高要县 , 暮宿鹄奔亭 , 夜未半 , 有女子从楼 下出 ,自云:“妾姓苏名娥 , 字始珠 , 广信县修里人 , 夫久亡 , 有杂缯百二十匹、婢一名致富 ,贫 不能自振 , 欲往傍县卖缯 , 就同县人王伯赁牛车一乘 ,与钱万二千 ,致富执辔 ,以前年四月十日到 此亭外 , 时已暮 , 不敢前 , 因留止 ,致富暴得腹痛 ,妾往亭长舍乞浆取火 ,亭长龚寿操刀持戟来至 车傍 ,问妾曰:‘夫人从何所来? 车上何载? 丈夫安在? 何故独行?’ 妾应曰:‘何劳问之?’ 寿因捉 妾臂欲污 , 妾不从 , 寿即以刀刺胁 , 妾立死 ,又杀致富 , 瘗楼下 , 取财物去 , 杀牛烧车 ,杠及牛骨 投亭东空井 , 妾死痛酷故来告于明使君。” ……

上述引文明确注明引述了嘉靖四十年 《广东通志》, 而且也放在 《名宦志》。 但府志除一些字句修改外 ,明显不同是缺少 “早丧父母 , 又无兄弟”、“载妾并缯”、“行人既绝 ”等 , 又将 “妇人” 改 为 “夫 人”、“妾死痛酷无所告诉 , 故来告于明使君” 改为 “妾死痛酷故来告于明使君”。 可见 , 尽管说是引述前志 ,但实际上已进行了改动 。 明末封川县纂修方志时 ,编者也将苏娥的故事按通志和府志的样式列入 “名宦志”, 并在此对苏娥 “言论” 进行改编 ,天启 《封川县志》 卷 11 《名宦志》 的记载如下:

(何敞) 元始中为交阯刺史 , 行部到苍梧郡 , 暮宿鹄奔亭 ,夜未半 ,有女子从楼下出 ,云:“妾 姓苏 , 名娥 , 字始珠 ,广信修泰里人 (即封川修泰乡),早丧父母 , 无兄弟 , 夫亦久亡 ,贫弱不能 自振 ,有杂缯百二十匹 , 欲与婢名致富往鬻傍县 ,出钱万二千 ,就同里人王伯赁牛车一乘 , 载妾并 缯 , 令致富执辔 ,以先年四月十日到此亭外 ,于时日入 ,行人绝 , 不敢前因止。致富暴得腹痛 , 妾往亭长舍乞浆取火 ,亭长龚寿操刃来 ,至车傍叱曰:‘妇人从何来? 车中何载? 丈夫何在? 独行何 故?’ 妾应曰:‘何劳问之?’ 寿因捉娥臂欲污 , 妾不从 ,鼓刀逼之 ,又不从 ,立刺死之。 随捉杀致 富 ,并瘗于此楼下 ,取财物去 ,屠牛焚车 , 牛骨投亭东空井中。妾死痛酷无所愬 , 故来控使君。” [24]

这里出现了何敞 “字文高”, 省略了历来文献中的 “高要县”, 将广信修泰里改为 “封川修泰乡”。 文中下划线为笔者所加 , 与以往 所有文献不同 , 编者在讲述苏娥受 到龚寿侵犯时 , 用了两个 “不从”, 刻意突出苏娥的贞烈形象。

明代各级方志除了 《明一统志》 将苏娥诉冤故事置于 “鹄奔亭” 外 , 各地方志多将其放置在何敞的宦绩中 ,目的显然是突出何敞在治理广东时的政绩 ,但其政绩的重心无一例外都是审理苏娥案 ,而且是 以鬼魂诉冤的形式进行 。 由于地方志属 于官修系统 , 士人在修纂过程中 多会顾及到理学 家强调 “女主内” 的缘故 ,所以并没有单独为苏娥经商立传 ,但到了晚明的天启年间 , 方志对苏娥的贞烈形象塑造有所强化 。到了清代道光年间纂修的 《封川县志》 卷 7 《列传》, 则明确将苏娥列入 “列女” 栏中。

本文讨论的苏娥诉冤故事说明 ,源于魏晋士人想象的苏娥 “言论”, 经唐宋的承袭与改写 ,到明代终于被官私文献接受 , 成为地方文化建设的重要资源 。历史文献记述小人物 “言论”, 多将其放置在一 定的社会背景中进行 ,尽管这些 “言论” 由作者或编者根据自身或社会需要而想象建构 ,但在历史长河 中 ,后来者对前人的著述不断抄袭或改写 ,表面上会给人千篇一律的直观感 ,但实际上只要认真辨析还 是可以发现其中的不同之处 。而这些不同之处 , 彰显了文献书写者在编纂历史时 ,无不注入自己的思想 ,而他们的思想又总是随着时代的变迁而变化 。苏娥诉冤也由经商被杀到逐渐向列女形象的转变 ,而 这一转变是男性士人因应时代的要求而改写完成的 。这些经不同时代士人层累书写出来的文献 , 尽管书写者的目的不尽相同 ,但他们最终都成为历史文献的重要组成部分 , 成为后来学者研究当时社会的重要参考文献 。本文研究不同时期文献中的苏娥 “言论” 还说明 , 从表象上看 , 这些历史文献中多记载有苏娥的 “言论” 述说 ,但这些女性的声音其实还是男性士人虚拟与想象的结果 ,妇女在历史上的声音仍然要借助男性的笔来表达 ,尽管这些 “言论” 不一定由女性发出 ,但至少男性士人也承认女性有着自己的 声音 ,他们对此不敢也不愿意进行刻意回避 。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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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梁] 萧统编 、[唐] 李善注:《文选》 卷 39 , 江文通:《诣建平王上书》, 北京: 中华书局 , 1977 年 , 第 555 页 。 [4] [晋] 干宝:《搜神记》 卷 16 , 文津阁四库全书本 ,子部 , 第 347 册 , 北京: 商务印书馆 ,2005 年 , 第 79 页 。 [5] 潘理性等编:《广东政区演变》, 广州: 广东地图出版社 , 1991 年 , 第 3-5 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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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北魏] 郦道元:《水经注》 卷 37 , 北京: 中华书局 , 1991 年 , 第 1915 页 。

[9] 牛程:《〈列异传〉 研究》, 东北师范大学古代文学硕士论文 ,2011 年 。

[10] [魏] 曹丕等:《列异传等五种》, 北京: 文化艺术出版社 , 1988 年 , 第 8 页 。

[11] [隋] 颜之推:《还冤录》, 文津阁四库全书本 ,子部 , 第 347 册 , 北京: 商务印书馆 ,2005 年 , 第 125 页 。 [12] [梁] 萧统编 ,[唐] 李善 、 吕延济 、张铣等注:《六臣注文选》 卷 39 , 北京: 中华书局 , 1987 年 。

[13] [唐] 虞世南:《北堂书钞》 第 1 册 ,上海: 学苑出版社 ,2003 年 , 第 588 页 。

[14] 文津阁四库全书本 ,子部 , 第 349 册 , 第 699 页 。

[15] [宋] 李昉:《太平御览》 卷 194 《居处部二十二·亭》,上海涵芬楼影印本 ,上海: 上海书店 , 1985 年 。[16] [宋] 孙逢吉:《职官分纪》 卷 42 《亭长·埋骨楼下》, 北京: 中华书局 , 1988 年 , 第 807 页 。

[17] 文津阁四库全书本 ,子部 , 第 347 册 , 第 500 页 。

[18] 文津阁四库全书本 , 史部 , 第 160 册 , 第 409 页 。

[19] 王文楚等点校:《太平寰宇记》, 北京: 中华书局 ,2007 年 , 第 3059 页 。

[20] [香港] 科大卫:《皇帝和祖宗: 华南的国 家与宗族》, 卜永坚译 , 南京: 江苏人民出版社 ,2009 年 , 第 35 页 。 [21] 刘正刚 、乔玉红:《与正统同行—— 明清顺德妇女研究》, 北京 :人民出版社 ,2011 年 , 第 16-17 页 。

[22] [明] 陈耀文:《天中记》 卷 14 , 扬州: 广陵书社 ,2007 年 , 第 466 页 。

[23] 四库全书存 目 丛书 ,子部 , 第 142 册 , 济南: 齐鲁书社 , 1995 年 , 第 129 页 。

[24] 天启 《封川县志》 卷 11 《名宦》, 广州: 岭南美术出版社 ,2009 年 , 第 93 页 。

来源:学术研究2014年第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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