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奇故事：司花侍女贬入凡尘，与金生结成眷属，渡他入仙

金镜秋，兰陵世族的后代。年少时喜好读书，能明大义，不屑于从事古书注解之类的学问，私塾老师传授给他，他笑着说：“这是什么文章字句，却要让我俯首贴心地向它求教呢？”因此每天致力于古诗文的学习。

金生时常在附近游玩，登山临水，偶尔有了感触，就吟诗寄托。他有一个朋友，在闽地做官，刚好缺补厦门同知的官职，就传书信招金生前往担任。

金生欣然答应了，立即乘船南行，走到中途，飓风大作，即使双桨飞速地划动，船还是异常颠簸。将要接近福州时，船忽然触礁、很快沉入海底。船中的人都各自奔向小艇逃生。

金生那时魂魄已离开身躯，但心里还是明白，只好把性命寄托在波浪之中。自从在艇上失足落入海中，就在波浪间浮沉，不能够辨清白天黑夜。

忽然听到耳边有呼唤玉卿的声音。他睁眼一看，原来是他的表兄弟，扬州的吴生。吴生去年因瘟疫病死。金生早已得知他死亡的消息。玉卿是金生年幼时的名字。

金生见吴生在身边，怀疑自己已死，立即想起老母在家无人侍奉，不禁悲从中来，泪如雨下，问吴生：“这难道还在人间吗？”吴生说：“这是在台州万山之中国灵境内，云雾缭绕，仙人来来往往，虽然不是天上，却远远胜过人间。我以前并没有死，只不过尸解罢了，这个人世间滔渭纷纭，都不过是一场游戏，怎么能够久住呢？”

于是拿出并颗药丸给金生服下，金生呕吐了许多污水、胸膈顿时清爽无碍。吴生叫他的妻子出来相见，原来是十个十七、八岁的女郎，丰姿绰约、美丽非常，吴生叫她以叔嫂之礼相见。女郎盈盈一拜，金生不觉自己的膝盖就弯曲了。

吴生建房在半山上，屋后都是苍松翠柏、古木参天，即使盛夏也没有酷热之感，门前有一个方形池塘，如同一面镜子，种有许多莲花，红的娇嫣白的柔媚，风景自有特别之处。

吴生于是为金生换去湿衣服，叫他穿上修行人的服装，金生很高兴说，从此完全摒弃世间杂念、永远断绝世间尘缘，愿意随吴生在山中修行，凭借它到达仙道。吴生笑着说：“恐怕未必如此。”于是叫僮仆洒扫西边的斋房，供金生住宿。

金生见斋室内非常清幽，室外的矮墙，仅有肩高。高而密的竹林，拂云蔽日。天晚时凉风四起，顿时产生萧索之感。到了天黑，孤灯照着墙壁，独坐静听，寒蛩在石阶下鸣叫，更加显得寂寞，不得已只好展开衣被睡下，头刚接触枕头，立即进入睡乡。

忽然看见一个仆人拿着长矛迳直走进来，向他说：“某司马派车马来迎接你。”金生就随他同行，揽辔疾行，顷刻间走了十多里，远远就望见衙门官署巍峨耸立，大小官吏隶役垂手站立两边，达百多人。

很快到了大堂上，友人已穿好盛服出来迎接、拱手问候。金生说刚才遇上水难，几乎不能见面，而今天托你获得生命，大概有天意。友人也为此唏嘘不已。

说完，已在衙门左边小院内设上筵席，里面有花树，有石有池。这时木樨已经盛开、香参的香味也能够闻到到了。酒兴正浓之时，友人叫歌姬出来劝酒。娉婷而来的共有四五人，穿绛绡衣裳的女子尤其光艳照人,她们手捧着酒杯，轮番地劝金生饮酒。

金生看着她们笑着说：“希望能够听到美妙的音乐，洗净我这凡夫的耳朵，即使一首曲子一杯酒，也不敢辞。”于是她们弹古筝琵琶、吹笙弄箫、纷纷竞相演奏。所唱的都不是人间的节奏和曲调。征调内含着商调，悠扬婉转，脆如裂帛，响遏行云。

金生听着这些音乐，不禁魂销心醉，情不能自已，一下握住绛绡女子的玉臂，举杯一饮而尽，说：“斟给你一杯美酒、姑且代替定情的金钏。”绛绡女子双颊泛起红晕，勉强喝完一杯酒，金生说：“妙哉！”仰起头饮尽剩余的酒，不让有一滴剩下。

友人笑着说：“这是杜分司所要的紫云，你如有意，就让她充当你的丫环吧。”金生站起来谦逊致谢。酒席完毕，已到夜半，金生到西厢房住宿。

一会儿绛绡女子盛妆而来，更加显得妩媚异常。金生把她抱在膝间，不停地细问她的家世生平。女子自己说：“我姓秦，小字丽娟，本来是维扬人。父亲是秀才，早年死去，家中贫困，母亲不能自守，于是嫁给浔阳的茶商，我那时只有八岁，因为无所依靠被卖到教坊，飘零到了这里。”说完，悲哀呜咽不能自持。

金生婉言安慰，说：“我一定向司马说明这些，请你做我的妻子。女郎这才展开愁颜，下拜致谢。于是卸妆上了床，共为合欢。

不料在睡梦正酣之际，忽然有一人撞门直入，呼喊金生说：“起来！起来！大火烧到窗棂了！”金生从睡梦中惊醒，已看见屋檐周围火焰四起，于是就跑了出来。忽然回想起床中还有佳人，于是又回身揭开衾被把她抱了出来。

刚走出房屋，大火就烧到帷帐，衙门内数百根梁椽一刹那就变成灰烬。手脚沾湿，毛发烧焦奔走抢救的人，一路上络绎不绝。金生看见衙门左边旷地上，有许多人围聚一起，走过去观看，原来是友人的眷属、群姬都在，她们云鬓蓬乱疏松，如花的面容黯淡无神。

经询问知道女郎无恙，她们就马上前来慰问，解下衣服给她穿上、簇拥着她离开了。金生暗自想，在生之世没有好运，刚获得一美丽女子，又逢上这场大劫，不由得悲痛到了极点，哭号起来。

忽然，他觉得有人拍他的肩，说：“老兄又在做梦了么？”四处观看，原来自己在一座荒岛上，寂杳没有一人，只有飞鱼成对，出入在浩瀚的水波间。

金生腹中饥肠如雷鸣响，特别难受，远远看见树枝头桃果累累。于是他盘旋攀上树头，摘下一吃、只觉满口香甜异常，吃四五颗就觉得饱了。想起不知怎样才能回到故乡，母亲年迈，抱孙心切，自己漂泊一生，还没有适合的东西孝敬老母。

正在悲叹惋惜时，刚好有救生船闻警而来，看见金生就载他离开荒岛，送往福州，金生写信给鹭江友人，把急难的事告诉他，请他借钱相助，才达到厦门。

到了官署，门庭斋室，都如梦中看见一样，没多久，讹传外面的敌寇将要前来侵犯、气焰嚣张，令人害怕，不可久留。金生于是想告辞友人往北回家。

友人认为金生到这里没几天，还没外出游玩过，何必就说要回家呢！对面海上有座鼓浪屿，是仙人避暑的别墅。楼阁高耸连云、金碧辉煌，其中有许多美女，因此友人叫衙署中的人和金生一同去游玩。

吕秀才是署中主管笔墨的人，善于绘画，精于诗词，喜欢寻花问柳，与鼓浪屿内的名妓徐素秋旧识，曾有亲爱无比的盟誓，素秋以前曾作西域葡萄的买卖，现在是徐娘半老了，已放弃旧业，成为老鸨。

行院内有四五棵摇钱树，都长得漂亮。听说新近来了一女，色艺俱佳，声音清脆婉转，外貌尤其妖冶艳丽，名噪一时，吕秀才就怂恿金生一同去探访她。

到了那里，只见粉红的墙壁，青纱掩着门窗，十分优雅洁净。一会儿穿着红裙翠袖的女子掀开门帘，依次走了进来，看见吕生。都灿然微笑，露出洁白如玉的牙齿。

她们问：“为什么久久不来呢？今天什么风把你吹到这里？”吕生就拿出金钱数数，要求见更好的女子，急急地问道：“还有新来的丽人，为什么不出来见一见呢？”众女回答说：“她自从来到这里，怕见生客，坚持不愿出门，你们如果想要与她结识，为什么不直接到她的房间呢？”

吕生即拉金生进去探访，入内一看，只见雾阁云窗，绣帷珠帘，完全像富贵家的闺房。很久女子才出来，金生骤然看见她，魂魄都飞了出去，原来是梦中的绛绡女子。问她姓氏和居处，没有不吻合的。

细瞧女子对待金生却潇洒自然，好像不曾相识。金生拉住女子的手问她：“你曾经在某个地方看见我没有？”女子笑着摇头说：“没有。”金生向吕生仔细叙述梦中奇怪的境遇。吕生说：“今晚就立即让你印证这个梦，怎么样？”

于是特地张开丰盛的筵席，为金生定情。金生在席间把精神专门注重在这个女子身上。酒至一半，徐娘也到了，在旁捧杯侍候，用手指飞花游戏，各自尽情享受乐趣，接着就以姓、字对答游戏、如“百尺秦台”、“千秋金镜”、“丽秋焕彩”“素月流辉”“吕姥”徐娘”各自相对对答。

唯有女子微笑不答，俯首在金生耳边私语，金生不禁开怀大笑。大家问是什么话，金生说：“吕氏姑娘下口大于上口，徐家女子邪人多于正人。”众人都失声大笑，几乎把头埋在了桌面以下，感叹她慧心独具。

这晚，金生住在女子房间，如同久别重逢，深感难舍难分。第二天早上，金生打算为女子脱离乐籍，向鸨母问她的身价，鸨母索价二千银子。吕秀才代金生为徐娘说价，鸨母只允许减少一半。

金生囊中有福州方观察赠给的五百两银子、先以官府银券支付，金生的友人资助了行装费七百银两，姑且备好衣服饰物，于是事情办成，如同范蠡得到西施一样，载着她一同回去。

金生在闲暇时，为了印证以前的梦就说：“为什么不与你同在梦境中呢？实在不能解释我的疑问。”女子说：“以前之所以不说出的原因，是害怕外人听到，而且鸨母得知这个消息，索价将更多，千金未必能满足她的欲望。

我本是芙蓉城中的司花侍女，因堕入妄念，被贬到红尘中。宴请你的人是芙蓉城主石曼卿。因我与你前世的缘份，所以只不过是借你朋友的名义，请他从中撮合罢了。

我一向不懂音乐，以前随着石郎到瑶池赴宴，才能够遇上董双城，杜兰香教我一颜《霓裳》，于是就知道了音律。那晚所演奏的曲子，私下害怕玷污了你的耳朵，却因此蒙受你的拍手称赞，这大概是前世姻缘吧。”

金生于是谈到火警之事，仍为之变了脸色。女子说：“这是石郎借此试探你罢了。人遇上欢乐的环境就会产生奢侈的念头，遭受厄运就会萌生善良的想法。你心中变幻不测，顷刻间就有所不同，这都是环境造成的。只有仙佛神圣心中有了主见，就不会为环境所驱使，你大概是修道还没到那个地步的缘故。”

金生听了这席话，竦然醒悟了。一会儿说：“噫嘻！我得到入仙之道了！”回家后，把他拥有的数十亩田土全部卖完，带着母亲和妻子进入山中，不知所终。

@狐之惑讲故事说，金生心中变幻不测，却没有在大火中弃女子而走，回身抱着她一起，心中有这份念头，才能最终结成眷属。可见人生还是要有担当，有善念。

这个故事，真是梦中有梦。金生遇到吴生，就是梦。在遇到吴生的梦里面，又梦到火警，一梦环着一梦，叫人看得舍不得放下。

关注我@狐之惑讲故事，每天一个好故事[6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