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奇故事:前妻离散,后妻虐子,历尽磨难,终得团圆

2022-1-4 12:40| 发布者: admin| 查看: 2525| 评论: 3

话说洪武年间,山东东昌府棠邑县周家集上,有个人姓张名德,号恒若。他的父亲张焕之,母亲任氏,俱已过世。他从小在河南经商,在本地买些货到那边卖了,又置了那边的货回来卖。到了三十岁左右,手头也积攒五六百两银子。

他的邻里有个老头,姓徐,叫徐怀德。一天,许怀德见张恒若在家,就走过来看他,对他说:“张官人,你年纪也不小了,又没个弟兄,应该娶房妻小,也好给自己留个后才是。”
张恒听了他的话说:“徐伯伯所言极是。只是我家中以前只有我一个人,也没有弟兄叔伯,我又是常出门的人,娶回在家里,也没人照料,因此才一直未娶。我现在不想常出远门了。也正想要拜托诸位高邻,帮在下寻一门亲事。不知徐伯伯可有相当的介绍给我么?”

徐怀德笑着说:“老夫正为此事而来。老夫有个外甥女,姓羊,因她父母双亡,从小就养在我家,今年二十岁了,人也是拿得出手的,一切人情世故,也都精通。老夫天天想着要给她寻个妥当的亲事,却是没有遇到合适的。我看张官人你做人本分,又能勤俭持家,若能招你为婿,老夫也就放心了,她父母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只是不知你意下如何。”
张恒若说:“既然徐伯伯你这么说了,想必也确实是不错的。您老出个帖儿来,容在下去问一卦,只要八字能合就行。”

徐怀德回去后,求人写了八字,送到了张家。张恒若就到巷口一个起课先生处,占了一卦,起课先生说:这门亲事,可以白头偕老,且合生贵子。但是中年不甚亨通,主有离散之象。
张恒若心想:“既能偕老,又有贵子,就是上好的了。还迟疑什么。”

张若恒就到徐怀德家,应允了这门亲事,顺便择了个吉日成亲。



成亲之后,张恒若不再去河南做生意,就自家门口,开了一间杂货店,賺些零花钱。过了三年,羊氏有了身孕。张恒若说:“我已三十岁,中年的人了,要是生个儿子,刚好到他成人,能做我帮手的时候,我也老了。”

一天,他正在店中做生意,忽然看见街坊上的人,鸡飞狗跳地乱跑,都喊着:“燕兵来了,快跑啊。”

原来,当时建文皇帝听了齐泰、黄子澄一派的建议,要裁撤众藩王,那燕王在北平是最强的,恐被裁撤后会有大祸,索性起兵,以清除齐、黄等一班君侧的小人为名,兵下山东,当真到一处,破一处,那时已攻陷了东昌,分兵平定东昌府所辖的各乡各镇,因此这些百姓才会害怕。不多时,就听见喊声震天动地,燕军眼看着就要到了。

张恒若见势不妙,急忙和羊氏商量逃难。却一时不知逃到哪里去好!羊氏说:“我父母虽亡,还有叔伯在家,都在子虚集上,离此只有二十里,我们就逃去那里吧。”

夫妻二人,立即跑出出店门。虽然积攒下些银子,现在都置了货,都没办法带走的,只能空身逃命,起先说要去子虚集,慌乱中也没了方向,只能夹杂在人群里乱走。

忽然一阵大乱,一支兵马冲了过来,把那这些人全都冲散了。张恒若回头不见了羊氏,心里非常焦急,想要回去找她,却又怕燕兵杀来。只得暂时先往前走。
看着喊杀声渐渐远去了,天也黑了,见前面有个破落庙宇,就只好走进去投宿。里面已经有几个人在了。张恒若这一夜,想起妻子不知死活,心里好不悲伤,又想起家中货物,全都抛弃了,心里又不胜懊恨。

待在这里的人,个个都有心事,不是你长吁,九是我短叹。待到天明,想要走回家中,又怕燕兵还没过去。又想去到子虚镇上,也许妻子已先到那里了,见了面也好放心。可是一问路径,却是昨天走错了,现在要去那里,必须先回到周家集,才能去子虚集。

张恒若的心里极其郁闷,只好仍在庙里栖身。肚子里饥饿难忍,想要去村中讨口吃的,村子里却家家都是逃空的,那里去讨啊!
张恒若在那庙里又躲了一夜,看外边光景,好像是平静了,方才大着胆,回到周家集来。但见一路都是死尸,也有没头的,也有没手脚的,也有被踏死的,到处都是满地狼藉。

张恒若走一路看一路,他怕妻子也在那些人内。到了自家门口一看,家里的房子已被火烧没了,一应什物器皿,除了被抢走的,剩下的也都烧成了灰。再到徐怀德家去看,也没见到半个人影。他心想:别的没了也就罢了,可我的妻子却在那里啊?
他只好又到子虚集去找,到了那里,才知道这里也是来了兵的,如今也是十室九空。等了半天,遇着一个人,问他羊家在哪里?那人说:“这里姓羊的,也只有一家,前日燕兵杀来,不知道逃向何方去了。”

张恒若心中好不苦楚,又在前后左右几十里内,挨家挨户,去打听妻子上下落,寻访了半个多月,也没打听到踪迹。实在没办法,他只好放弃了。他 心中又想道:如今山东地方,年年燕兵都要来,实在住不得了,我一向在河南做生意,那里人头较熟,不如还到那里找些活计吧。但这路上没有盘缠怎么办?却又想道:看眼下这光景,要有了盘费才走,恐怕是永远也走不了的。

拿定了主意,就取路直奔河南而去。路上遇到庵观寺院,就化些斋吃。有一顿没一顿的,总算是能延着性命。走了多日,终于到了洛阳,找到了以前和他做买卖的主人。

那人姓康,叫康有才,张恒若和他讲了自己遭了兵火,妻小家财,全都没了,现在特来投他的想法。

康有才十分怜悯他的遭遇,他对张恒若说:“张大哥,几年不见,没想到你吃了这么大的亏。你暂且在我这里住下,我定会帮你寻个活计。”

张恒若说:“那就多谢你了。”
这时已是岁末,过了几天,就是新年了。一天,康有才对他说:“张大哥,我想你当初,是自己有本钱做生意的,可现在你要去做伙计,就要看东家的脸色吃饭,我都替你不甘心。你虽然是生意人,却很有些文才的,不如寻些小学生来教,一年也能得几十两银子,除了自己吃的,也还有些剩余,怎么说也是师道之尊,没人敢怠慢你。你觉得怎么样?”

张恒若说:“多谢你指教。但是那些学生的来源,还要迎仗你大力去找一找才好。”康有才说:“这是应该的。”
原来那里的人家,很多都是认得张恒若的,有儿子要读书的,就一家家都送过来拜师。康有才又替他找个一个清静的僧庵,做了书房,拣个好日子,就开馆授课了。

张恒若做人是极厚道的,做老师也是尽心教导,家家都夸赞先生教的好。因此学生也越来越多。
光阴似箭,不知不觉做了十八九年的教书先生,又积攒了几百两银子。张恒若想道:我如今已是半百的人了,我那羊氏妻子,也不知是否还在世,料想今生是再也见不到了。不如另娶一个,要是能生个儿子,老了也好有个依靠。

他想好了,就去找康有才商量。

康有才也极力撺掇他说:“我来给你做这个大媒。”

康有才就给他介绍了马大成的女儿,有三十二岁了,却还是头婚。



两下都说定了,张恒若就去找了一所小房子,选了吉日,便娶了过来。不到一年,果然生下了一个儿子,张恒若非常高兴,给儿子取名叫张登。

谁知马氏产后,不小心坐下了毛病,坚持了有一年左右,耗费了好些医药,也没能医好,竟然撒手而去了。
剩下个只有一岁的儿子,整日哭哭啼啼的,弄得张恒若的心里,也十分的愁苦。白天抱他在学堂里,夜里自己领着他睡,喂粥吃饭,侍候尿侍候屙,真的十分不容易。
一天,康有才过来见到他手忙脚乱的样子就说:“这些都是女人做的事,你怎么能弄得惯。天天这样可不行,不如再续娶了一位嫂子吧。”

张恒若说:“亡妻死还没多久,怎么忍心再娶呢!”
康有才说:“张大哥,你这话说的虽不差,却是迂腐了些。我劝你续娶,不为别的,就是为了代你抚养这点骨血。她在九泉之下,也会高兴的。”
张恒若见他说得有理,况且,他也确实做不了带孩子的事,就又托媒人,找了一个再婚的妇人。
那妇人姓牛氏,虽是再婚,却只有二十四五岁。娶来家里三年,也生下一个儿子,取名叫张匀。张恒若心里高兴,他想:虽是我家计单薄,近来费用多了,没有了余钱,却喜有了两个儿子,等他们大起来,我老人家不怕没靠了。

谁知这牛氏,性情极是凶悍,起先自己未有生育,待那张登,还有些母子情,衣食冷暖,还能照料;自从有了张匀,竟把这张登看做了眼中钉,穿的吃的,一应不管,仍要让张恒若操心。张恒若有时未免埋怨几句,她就毒打这四五岁的小孩子来出气。
张恒若想:自己的年纪老了,他做继母的年轻,孩子在她手里的日子长,我要再和这泼妇争论,她心怀怨恨,不知会做出什么事儿来。只好吞声忍气的过去。 眼看着张登,已经六岁了,张恒若就要带他到学堂中,教他读书。论起来六岁的孩子,年龄还不算大,张恒若这样的人家,又不是指望什么发科发甲的,也可以迟一些。不过是想借此躲避继母的虎威罢了。

那牛氏却不肯放他入学,要留在家,像小厮般使唤。张恒若拗她不过,只得放弃了。
到了隆冬时节,外面飞飞扬扬的下着雪,有一天张恒若放了学回家,正赶上牛氏因天气严寒,指使张登,在那里烫酒来御寒。
张恒若见儿子在火盆边,冻得缩头缩脑,身子不住的抖,走过去捏了他一把,见他身上穿的甚是单薄,忍不住对牛氏说:“不要说他也是你的儿子,就是出两贯钱雇来的小厮,也要照看他饥寒吧。你因天冷想酒吃,须知他因天冷,也想穿件厚衣服御寒呐。”

牛氏听了,也不开口,竟走过去把张登剥得赤条条的,又把他推到门外雪里去说:“谁叫你在你爹面前装冷,却害我受气!我现在就叫你光身子到雪里去,让你知道知道冷是怎样的!”
张恒若看了这情景,实在按捺不下心中这口怒气,赶上前要想揪牛氏的头发打她。可他终究是望六的人,哪有多少力气,反倒被那煞神一样健壮的泼妇,推了一交,他爬起身来,还要再赶上去,却听见张登在门外雪里不住地咳喘,又怕他冻坏了,只好先走去把儿子抱进来,给他穿好了衣服。

再看那泼妇时,她竟然连自己养的张匀都不要了,也剥得赤条条的,丢在了地上,她自己拿了条索子,要去寻死。

左右乡邻听见他们屋里闹,都走过来看,有去夺牛氏手里索子的,也有扯住了张恒若,不放他赶过去打人的,也有在地下抱起张匀来,替他穿衣服的,乱个不停。 张恒若心里寻思着:这泼妇是再和她讲不明白的,如今且自由她吧。再熬过了几年,等登儿有十多岁,也就不怕她虐待了。
寒来暑往,又过了十年,张恒若也老了,不能再去教书了,只能待在家里过活。那牛氏一向不许张登去读书,幸亏他自己有志气,每逢牛氏差他外面去干什么事,他就悄悄地到父亲学堂内,认几个字,记几句书。回家牛氏说他回来迟了,打他骂他,他都挺了过来,却仍找时间去和父亲请教。因此,虽然他名义上没有读书,却也粗粗有些文理。 这时他已十六岁了。牛氏让他上山去砍柴,限他一日要一担,少了就要挨打。

张匀这时也有十二岁的,却送他去了附近学堂内读书,有什么好吃的东西,都给张匀吃,那张登只吃口菜饭,还是不能吃饱的。张匀穿的是绸绢,张登穿件布衣,还是破的。

那张匀却天性善良,经常劝母亲说:“哥哥与孩儿虽不是一个娘养,却都是父亲的儿子,也就算是母亲的儿子了。母亲还该也把些好吃的与哥哥吃,做些绢衣与哥哥穿才是。”牛氏却不肯听他的话。
一日,张登拿了斧头、扁担进山,刚砍了一束柴,忽然狂风大作,顷刻间大雨如注,把张登身上那件破衣,打个透湿,连忙背了这一束柴,奔到前面一个山神庙内去躲雨,寻思等那雨停了,再去砍柴。谁知那雨从辰时下起,倾盆般直下到晚上才停。

张登见天色已黑,回去的路又远,只得就挑了这一束柴回来。他到家对牛氏说:“母亲,今天不凑巧,下了一天大雨,只砍了一束柴回来。孩儿现在肚中饿了,请母亲先让孩儿吃点儿饭吧。”

牛氏张嘴就骂道:“亏你这该死的,去了一整天,只砍了这么几根儿回来,还要想饭吃?我劝你还是不要做这好梦了。”

张登见牛氏这么说,也不敢再开口了。他感觉有些饿火烧心,就走到自己房中,蜷做一团儿,睡在床上。

没过多久,张匀从学堂回来,见砍柴的斧头、担子都在外面,知道哥哥已经回来了,就去他的房里,却看见哥哥蜷在床上睡了,就问他:“哥哥怎么这么早就睡了?”张登说:“我肚子饿了,身上有些沉重,略睡一睡,就会好的。”

张匀说:“既然饿了,为何不去拿饭来吃?”
张登就把入山遇雨,砍的柴少,没有饭吃的事说了。 张匀听了,也没说什么,就走了出来。私下去取了些面,到邻居个林妈妈家,对林妈妈说:“林妈妈,我肚子饿了,想吃个饼。母亲却没工夫做,请林妈妈费一费手,帮我做一下,我带了面在这里。”

林妈妈就帮他烙了三张薄饼递给了他。张匀接过来,藏在袖子里,回到家里,来到张登床边说:“哥哥,这有几张薄饼,你赶紧乘热吃。”

张登问是那里来的饼,张匀说:“哥哥,你就不要问了,只管吃就是了。”张登说:“你对我说明白了,我就是吃也吃得下去啊。”
张匀就说私自拿面去求央林妈妈做的事,告诉了哥哥。张登说:“兄弟,以后不要做这种事了,要是被母亲知道了,还要动气。我一天只要有一顿饭下肚,就是饿点,也饿不死的。”

第二天,张登又拿着斧头、扁担,来到山中,正在那里砍柴,忽见张匀走了过来。
张登见了忙问道:“你不在学堂中读书,到这里来干什么?”

张匀说:“我来帮哥哥砍柴。”

张登说:“你小小年纪,那里能帮我。是谁叫你来的?”

张匀说:“是我自己来的。”张登说:“不要说是你现在还砍不了柴,就是会砍,也使不得。你快回学堂读书去吧,不要在这里了。”
张匀不听,用两只嫩嫩的手,去拉那些柴来,嘴里还说:“今日不曾带斧头,明日我也拿了把斧头来帮你。”
张登又催他回去,张匀只是不听,不多一会儿,手上的肉皮破了,流出血来。张登心疼地说:“兄弟,你再不回去,我就用斧头把自己砍死在这里了。”

张张匀听哥哥这么说,这才住了手。
张登逼他回家,送他到了半路,自己才转身回来,再去山上砍柴。晚上回来时,就顺路先去学堂里,对先生说:“我兄弟年幼无知,还要先生对他约束严一些。山中虎狼甚多,切不可放他独自上山了。”

先生说:“今天上午,不知他到那里去闲荡去了,已经打过他了,下次管得他严些就是了。”

张登别了先生,回到家对张匀说:“你不听我的话,今天被先生打了吧?”

张匀嘻嘻地笑着说:“不碍事的。”

过了一夜,次日张登刚到山上,只见张匀拿了一把斧头赶来了。张登吃了一惊说:“叫你不要来,你怎么又来了?快点回去,迟了又要被先生打的。”

张匀并不答应,只顾着用力砍柴,不一会儿,就累得汗如雨下。张登几次都要制止他,他却始终不理,看看砍了有大大的一捆,方才住手说:“哥哥,我先回去了。”说完就回学堂去了。



先生见他回来大怒道:“你天天在外面游荡,怎么不知好好读书?”抡起戒尺要打。又问道:“你这半日跑到哪里去了?”

张匀就把哥哥在山砍柴,前因遇雨,砍的柴少,回家没得饭吃,他心中不忍,所以去帮他砍柴的事告诉了先生。先生说:“你不要撒谎。”

张匀道:“学生从来不会说假话。先生可见学生何时欺骗过老师。”

先生听他这样说了,就放下戒尺说:“却实很难得,我昨天倒错打了你了。”
从此以后,张匀每日早饭后,都把斧头藏在衣裳底下,说是到学堂里去了,实际上是去山上帮哥哥砍柴了。无论张登怎么劝他,他只是不睬。

一天,弟兄二人,正和几个樵夫同在那里砍柴,忽然一阵风起,林子里跳出一只吊睛白额虎来。众人见了,连忙逃窜。那虎扑将过来,一口叼了张匀,回身就走。
张登见虎叼了他兄弟去,也不顾自家性命,拿了斧头,就跑上前来夺。那虎口内拖了个人,走得不十分快,被张登赶上,在它屁股上猛力砍下一斧,想要把虎砍倒了,救他的兄弟。怎奈他只是一个瘦弱的后生,没有多大气力,这一斧下去,根本砍不倒老虎,那虎却因为疼痛,反而如飞一般地跑了。张登不舍,只顾拼命去追,转过前面的山嘴,连虎的影子都见不到了。
张登放声大哭,晕过去有半个时辰,方才醒了过来。那些樵夫都走过来劝他,张登说:“我这兄弟不比别人家的兄弟,况他今日这般惨死,都是为了我这个哥哥啊!”
说到伤心处又道:“弟弟惨死,我还要活着做什么!”说完,就把砍柴的斧头,向自己的脖子上一勒。众人急忙上前去拦,可还是晚了一步,他的脖子上已割了有一寸来深,那血好像泉水一般乱涌,登时又晕倒在地。

众人急忙扯了他的衣服,把他的脖子裏好了,才你扛头,我扛脚地把他抬回家里。

张恒若夫妻听众人说了缘由,一齐放声大哭。牛氏指着张登骂道:“你杀了我儿子,假装自刎来骗我,想要免罪。难道这样我就会饶得了你么?

说完就拿了条板凳,照张登的头上就劈了下来。张恒若和众人急忙把她挡住。 张登呻吟着说:“母亲不用生气,弟弟为我而死的,我也绝不会独生的。”
张登说完后,众人把他扶到屋子里,把他放在床上睡下了,就都散去了。
张登脖子疼痛,根本睡不着,一天到晚,只能靠着墙壁坐着,哭自己的兄弟。 张恒若见他伤的严重,怕他也死了,就经常拿口汤水去将养他。牛氏看见后却阻住他说:“他害了我的匀儿,就是我的仇人,因为他伤得重,我才等他自己死的。他要是好了,我也会活活把他打死!”
张恒若已是七旬的老人,气力上根本敌不过牛氏,和她讲道理又讲不通。只得含着眼泪,任由她做主。
过了三天,张登果然死了,张恒若哭了一场,就要去买棺木回来盛殓。牛氏又来阻止他说:“我的匀儿被他害得苦,他这样的人,只需买个蒲包包了,扔在水里了就是了,还要什么棺木!”
张恒若说:“亏你说出这样的话来。兄弟也不是他弄死的,他如今也为了他兄弟死了,你为什么就不能原谅他呢?”
可无论张恒若说什么,牛氏也是不听,口里还喃喃的骂这死人。张恒若想要拗着她,自己强行去买棺木回来,见牛氏这个样子,又怕她在家中去伤残那死尸;要和牛氏说妥了再去买,就是说上天,说下地,她也只许买一只蒲包。弄得张恒若没了主意,一天到晚,只坐在死人床边,唉声叹气。
却说幽冥路上有一种叫走无常,他们本是个活人,每隔一段时间会突然死去,然后在幽冥做些差使,做了一两天,还会活过来,仍然是好好的一个人。张登那天死了后,这魂儿飘飘忽忽的没有个去处。忽然遇着平日认得一个走无常,这个走无常见了张登,倒吓一跳,忙问他:“这里是阴间,你为什么到了这里?”
张登这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就对他说了自己死的缘由,然后问他:“你可知道我兄弟的阴魂,如今到了那里吗?”
走无常说不知道,然后拉着张登的手道:“我和你一起去找。”
两个走了有十多里路,看见前面有一座城,十分高大。
来到城门口,看见个穿黑衫子的,从城里走出来。走无常就去拦住了他问:“我问你,有个新死的张匀现在在那里?”
穿黑衫子的就在身边招文袋内,摸出一个折子看,那折子上男男女女的共有几百名,却并没有张匀的名字。
走无常说:“会不会在你同伴的折子上?”
穿黑衫子的笑了一下说:“这一路都归我管,怎么会在别人的折子上呢。你不必疑心了,绝对不会错的。”
走无常就对张登说:“看来你兄弟并没有死,你就不要再找了。”
张登还是不信:“你再和我进城去找找看吧。”
走无常说:“肯定是没有的了,我送你回去吧。”
张登不听,一把拉住走无常不放。走无常没办法,只好和他进了城,见那城中的新鬼旧鬼,往来不断,凡是遇到生前认得的,他就去打听兄弟的下落,却没有人知道。正寻找时,忽然听见众鬼齐声嚷嚷起来说:“菩萨来了。”
张登抬起头来一看,只见半空中一朵祥云上,露出了菩萨的法身,霞光四射。走无常对张登贺喜道:“张大哥,你有福了。菩萨几千年才会到阴司,救拔枉死的鬼魂,恰好被你撞着了。”
走无常拉着张登跪在地。耳朵里只听得众鬼纷纷的都合着掌,念那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咒。
菩萨把根杨柳枝蘸着瓶内法水,轻轻地洒下,细如尘埃一般。张登脖子的斧伤处,也点着了一些儿,他立刻就感觉不痛了。没过多久,空中云收光敛,已不见了菩萨。
走无常过来拉着张登说:“我现在送你回去吧。”两个人仍从原路回来,到了张家门口,走无常道:“我走了,你自己进去吧。”
张登走到自己的房中,就如大梦初醒一样,此时已是五更时分,他的床前放着一盏半明半灭的灯,他父亲正守在床边叹气。就叫了声:“父亲!”
张恒若忽然听见儿子叫他,吓得连忙躲到一边说:“登儿,我本想要买棺木盛殓你的,都是你的继母不肯才没买,你可不要来吓我。”
张登忙说:“父亲不要怕,是孩儿活过来了。”
张登说完就爬了起来,坐在床上,把自己死去后遇见了走无常,和他一起去找兄弟,恰好遇见菩萨洒那法水。走无常送他回来的事,详细说了一遍。这时再去摸脖子上的伤,那伤痕竟全都平愈了。



张恒若心中大喜,他看着儿子说:“你已死了三天了,我要买棺木殓你,你那继母却只许你用只蒲包,我又不肯依她,因此拖到现在还没收殓你。现在想起来,倒亏她不许买棺木,倘若已经收殓了,怕你很难活过来了。”接着又说:“幸亏你继母不知道你活过来了,她要是知道了,不知她又会放出什么毒手来。现在天快亮了,我可怎么安顿你才好呢?”
张登说:“父亲不必多忧,据阴司那穿黑衫子的人说,我兄弟还在世上,并没有死。孩儿天良就去找他,就是走遍天涯,也要找到他,那时母亲自然就不恨孩儿了。”
父子二人说着话,眼看着天色渐亮,张登对父亲说:“孩儿马上就走了,希望父亲只当孩没有活过来,千万不要挂念我!”
张恒若见他死了三天,才得以还魂,清晨又要出门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心中好不凄惨。却又不敢留他。想给他拿些盘费,怎奈自从娶牛氏过来,一文钱也不放在张恒若手头上,他只好由着儿子空身去了。
张恒若心里十分不忍,只好自己宽解自己:“罢了,他说就当他没有活过来,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我也只能这么想,毕竟他还有回来的希望啊!”
张登走了一会儿后,牛氏也起来了,她刚走出房门,张恒若就迎着她说:“告诉你个喜信,我那登儿竟没有死。”
牛氏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张恒若就把昨夜的说了一遍,牛氏听了,气得目睁口呆了半晌,指着丈夫哭骂道:“都是你这老狗欺负我,他害了我的匀儿,我是要劈死他来偿命的,是你和众人挡住。他竟然装死来骗我,你暗地把他将养好了,然后再放他逃走对不对?你现在还用这套假话来哄我,我今天也不要活了。”
牛氏说完,就用头朝丈夫身上撞去。张恒若把身一闪,那牛氏撞空了,跌倒在地上。张恒若怕她起来,又来和自己拼命,就走出门去,躲到朋友家里了。过了一夜,张恒若要回家,那朋友的家人,都知道牛氏的凶名,怕张恒若年纪太大,吃不起苦,就不放他回来。
牛氏在家里,想着张匀被虎衔去了,心中很苦;想到张登逃走了,心里又气;要等丈夫回来发泄一番,却又不见他回来。自己哭一阵,骂一阵,白天粒米也没下肚,夜里觉也睡不着,眼看着就病倒了。起先两天,还能挣扎着起来,要等丈夫回家来耍闹一番,后来就不能起身了,自己睡在床上,也没有半个人影儿到她的面前。又过了两天,病势越来越沉重,常感觉有人来招呼她去。她心知是鬼,特别害怕,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来给她作伴。
左右乡邻见她家好几天都不开门,都觉得诧异,有知道张恒若躲在哪儿的,就跑去通信。张恒若心想:“不会是这泼妇在家里,寻了什么短见吧,这必须得回去看看的。”
张恒若回到自家门门口去敲门,里面一点声息都没有,他越发怀疑牛氏寻了短见,就向邻居借个梯子,求了一个后生,翻墙过去,打开了大门。
张恒若走到房内一看,见牛氏卧病在床,话都说不出来了。 张恒若念在十多年夫妇之情,去请一位医生来看她。医生说是因为七情所伤,病得太重,没有救了!
张恒若至此也毫无办法。捱过了一天后,牛氏真的去世了!
牛氏平日虽然凶悍,不断和丈夫吵闹,现在死了,张恒若七十来岁的人,独自一个人在家,又觉得十分凄凉。想起先前娶马氏时,是图个老来有个依靠。谁知现在仍落得孤身一人。现在张匀不知是死是活,等张登回来时,也不知自己还在不在人世了!他的心中时时悲伤,常常独自落泪!
张登那日清晨出门后,也不知到哪里去找弟弟。见路旁有个关帝庙,就想:“不如我去求一签,看关帝叫我那里去找,我就到哪里去找吧。”
张登来到庙里,求了一签,去问庙中道士,道士说上南边去好。他就一路向南而行。由于身上没有一点盘费,白天向人家讨口吃的,夜里就缩在古庙里,或者是人家的房檐下住宿。
走了多日,终于到了南京。时值秋末冬初,天气骤然变冷,他受了些寒,觉得头重脚轻,竟然生起病来,实在支持不住了,就倒在街上一户人家的屋檐下,不住的呻吟。
这时,街上一有位官长走过去,那官长坐在轿内,约有三十六七岁。轿后有一位小官人,骑在一匹小川马上,很像是他的兄弟张匀。因那个小官人穿得十分体面,张登没敢贸然相认。直到那个小官人走到身边,他仔细一看,果然就是张匀!
张登高兴得就如捡到一件至宝,连病都觉得好了。忙跳起来喊道:“兄弟,你怎么会在这里?”
张匀转头一看,认出来是哥哥,慌忙跳下马来相见。张登一把抱住张匀,放声大哭,张匀也哭。随后,张登就把他被虎衔去以后的事,诉说一遍。张匀听了,知道张登为他受了很多苦苦,心里很是悲伤。
那些跟随的下人,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以后,就去禀告了那官长,那官长叫人给了张登一匹马,让他骑上和他们一起回府。不多时就到了家,张登就问张匀怎么到了这里。
原来张匀那天被虎衔去,心智已经昏迷,也不知走了多远。那只虎衔着他渡过大江,一直跑到南京,把他放在了这位张千户家的门口。
张匀清醒过来后,不知到了那里,也不知怎么回家了,就站在门外哭了起来。那千户知道后,就走出来看他。张千户见他相貌文秀,语言伶俐,并且也姓张,千户因为自己没有子嗣,就认他做了儿子。今天是和千户一起出去游玩回来,才遇到了哥哥。
哥俩正说着话,千户从外面走了进来,张登连忙起身拜谢。张匀去找出一套绢衣来,给哥哥换了。当晚,千户准备了一桌酒席酒,给他们兄弟庆贺。千户自己也出来坐陪。
饮酒中间,千户问张登:“贵族在河南,有多少人口?”
张登说:“家父原是山东东昌府棠邑县人,后来才迁到河南住的,家里就家父和我弟兄二人。”
千户有些惊奇:“我原籍也是山东东昌府棠邑县的,这么说,我们是同乡了。”
千户接着又问:“既然住在山东,怎么迁到河南了呢?”
张登就把燕兵南下,父和前母失散,家产一空,父亲因为曾在河南做过生意,人头熟,所以迁去了那里的事,讲了一遍。
千户听了,忙又问:“令尊的名号叫什么?”
张登说:“父亲名德,号恒若。”
那千户仔细看了看他,侧过了头,像有了什么疑心。然后忽然站起身来,匆匆走去内堂了。
张登、张匀都不知是怎么回事。不大一会儿,千户扶着那太夫人走了出来。太夫人约有六十一二的年纪,张匀见了,赶紧招呼哥哥上前拜见。
太夫人拉住了张登看了看说:“你可是张焕之孙子,祖居是在棠邑县周家集么?”
张登连连点头说:“正是。太夫人怎么会知道?”
太夫人号啕大哭起来,回头对千户说:“不错,确实是你的兄弟。”
张登、张匀不知就里,正要开口问,太夫人却对他俩说:“我就是你父亲的结发妻子羊氏。我到你家三年,赶上燕兵来打山东,我和你父亲一同逃难时,不料却被马兵冲散了,我被一个唐指挥虏去,在北地生活了半年。”羊氏又指着千户说:“我生了你哥哥后。又过了半年,唐指挥就死了,你哥哥就阴袭了千户,拨到南京这里来了。我几次派人到山东,打听你父亲消息,却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我以为你父亲已经死了,见他只有你哥哥这么一点骨血,因此让你哥哥复了本性,改名齐源。谁料你父亲却还在世上,这不是天大的喜事么。”
张登、张匀听了羊氏的解释,才恍然大悟。太夫人又对千户说:“你把弟弟当成了儿子,可把福都折尽了。”
千户说:“儿先前也曾问过匀弟这些话,可他因为年幼,回答得不明白,所以才不知实情的。”
到了次日,千户便商量全家前往河南。太夫人心里还怕牛氏不能相容,千户说:“她能容我们,就和她同住;她不能容我们,就和她分开住。既然父亲在那里,我们那有不去的道理。”
千户把房子也卖了。打点好行囊,选一个个日子,和妻子陈氏,带着两个兄弟,奉太夫人一起去了河南。
却说张恒若独自在家,想起了两个儿子,正在那里叹气,忽然看见一个人走进屋来,叫了声:“爹爹!”
张恒若举目一看,见是张登,又惊又喜,忙站起来说:“你回来了么?”
刚说了一句,正要问他兄弟的消息,却看见张匀来到了他的面前。张恒若高兴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抓着两个衣襟,不停地擦拭着滚下来的泪水。
张登、张匀拜过父亲,张登便禀告说:“告诉爹爹一个好消息,孩儿在南京,不仅找到了兄弟,还遇着了羊氏母亲,和她当年生下的一位哥哥,她们也一同来河南了,马上就到了。”
张恒若听了,一时转不过弯来,就问:“你说什么?”张登就又把说过的话,复述了一遍。
张恒若半信半疑,正要仔细问问,却看见无数的轿马到了门口,太夫人从轿子里出来后,抓着张恒若,抱头大哭。千户夫妻走过来,拜倒在他们膝前。
张恒若此时倒弄得有些呆了,哭也哭不出,笑也笑不来,只不停地说一句话:“莫不是我在这里做梦么?”
过了好一会儿,张恒若的情绪才稳定下来,逐个和他们叙些分离的话。当时的情景,真的是一言难尽。
张匀没看见自己的母亲,问了父亲,才知道母亲死了,张匀登时哭晕在地,众人连忙把他救醒。大家都来劝慰了他一番,他才渐渐稳定下来。
千户见这院落窄狭,屋子太小,容不下这么多人住,就即日去买了所宽大的房子,把父母和两个兄弟同搬过去。
张恒若平日的朋友们,还有那些新旧的乡邻,知道了这件事后,都过来祝贺。张家父子开宴款待了好几天,才逐渐消停下来。
千户又请了一位名师,教两个兄弟读书。过了几年,同入了泮宫,后来又同榜中了举人。千户妻子陈氏见自己不能生育,替丈夫纳个偏房,生下一个儿子,十六岁就成了进士。张恒若夫妻还都看见了。
后来张恒若一直活到九十八岁,羊氏那年九十岁,两人同日无疾而终。三个儿子和许多孙子、曾孙,一个个都在面前送终。遥想从前分离的那些事,谁也不料会有这么一天!这就叫做:
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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