邳州史话:受贤招贤与偃武——明清时期邳州三大乡漫话

2022-8-13 19:37| 发布者: 车怀容| 查看: 2590| 评论: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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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贤招贤与偃武
——明清时期邳州三大乡漫话
许贯中 李修运







        风景秀丽的银杏湖水库景区如今游人如织,沂河畔授贤古村古街也渐渐进入了人们的视野。这个地方原是明清邳州的三大乡之一——受(授)贤乡,早在元朝时就在此设立过巡检司,有古渡口。东南部为招贤乡,西面是偃武乡,此三乡南北狭长近百里。每个乡的地界皆接壤下邳城。再西南是修文乡,现在的土山南、八集南及占城、石桥以西一带,明初划睢宁,成为州中一块飞地。最南面旧黄河畔还有一个特殊的地方,东西狭长九十里,它便是邳州卫的军屯地河南营。受贤招贤、偃武修文,反映了明清两代统治者渴望贤才,“绕树三匝,何枝可依”的迫切心情,也昭示了统治者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休养生息,还百姓一个太平盛世的美好祈望。







        还要说说古邳州的建制和隶属。公元1368年即洪武元年,邳州属南京中书省的一个直隶州,此时邳州与徐州一个级别,都属于不设府的直隶州。洪武四年,邳州改属中都凤阳府。洪武十五年,邳州又改属直隶京师淮安府,兼辖宿迁、睢宁两县,驻下邳,邳州知州官职为从五品,辅官有同知、判官等,所辖县县官为正七品,邳州属淮安府属州,州府所在地按规定不设县,所以不存在下辖的所谓邳县之说。明朝军事上设有都指挥司,在地方设立卫所,有军屯地。清代雍正年间,徐州升府,邳州成为隶属徐州府的简州,没有属县了。河南营卫地,也成了邳州直管的属地。
        邳州西部南北多山,地势西北高东南低,南北海拔相差15米。同时,西南边界地势也较高。由西向东过本州南境的泗水,是淮河的一条重要支流,它北面的沂水(河)、武水和泇水顺势一路向南,在州城下邳岠山西南汇合后,共入泗水。古代下邳为国为都也是因为诸水交汇的特殊地理位置吧。交汇后的泗水一路浩浩荡荡流向东南,昼夜不息。“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州古渡头,吴山点点愁”,唐朝“诗魔”级大腕诗人白居易这样写道。北宋末年也即1194年,黄河在河南决口夺泗水入淮河,从此改变了邳州乃至整个苏北的历史。金元到明代中期四百多年间,泥沙淤积使泗水迅速变成了悬河。淤积也使北水南流逐渐受阻。为了确保漕运畅通,明万历年间,李化龙实施了“避黄开泇”工程,中运河通行,南流的邳北诸水被截后汇入中运河,先经直河口入黄河,后改道又经骆马湖入黄河。其间,水系及流域都发生了根本变化。 “水莫大于河,浸莫大于沂”,再加上运河,邳地河网密布,纵横交错。但朝廷对此地水系的战略定位,以及人力物力所限,邳州根本无法逃脱“洪水走廊”的局面,水利反成了水害,洪水的恣肆任性,使得邳州地形、湖泊、津渡、道路及人口聚居地均随之发生改变,也使许多地名消逝。明清邳州水利史可以说就是一部明清邳州史。
        我们披阅了三种时间跨度较大的邳州州志,来查证当时乡(镇)社存在和因水变动的状况。一个是五百多年前的明代嘉靖年间杨辅、陈柏主修的《邳州志》,一个是距今两百五十年的乾隆年间邬承显、吴从信主修的《邳州志》,一个是不到百年民国窦洪年先生编纂的《邳志补》。由于《邳志补》记载详尽,本文采用史料多以窦版为主。那时的乡比现在要大得多。乡名取采的原则也是秉承儒家正统、遵循政治正确,宣誓本州自此重视贤能,偃武修文!明清两朝,三乡区划基本没有变化。所辖社的地盘也不小(后来的人民公社大概源于此社吧),社下的圩、寨、村就是基本的村落了。
受 贤 乡







        受(授)贤乡,辖14社40圩。位于本州中部的南北狭长区域。西抵艾山,东滨沂河,北以兰山(今兰陵县)为界,南至岠山。东西三十里,南北八十里。有岠山社,徐塘社,砲车社,沙沟社,鲍家庄社,这些名称今天依然容易辩认;余行社(辖官湖、省城),宝车社(辖庄楼、猫儿窝),郭家庄社,杜家庄社(辖大沂圩、新盛营、堰许家、袁家湾、丁家楼),荆邑社(港上、齐村及曹楼,北界郯城),这些社,略加注释还有踪迹;至于范畦社、高冢社、善训社、陶合社等诸社名称今天就深感生疏了。有些社虽好辩认,但其区域与现在已有了很大不同。据记载,岠山社山上建有岠山寨,还包括南宋圩。东西四里,南北十里,西至土山社十里,大约在唐宋山(今唐山)以南至岠山这片区域。沙沟社,当年的领域绝不仅止于现在邳州市行政中心沙沟湖这个小区域,它过二郎庙后,南抵唐宋山,南北狭长四十里,占据了金元时期的整个古沂河流域,是运河开凿之前沂河流经之地;由于沂河所流之处,沉积淤沙颇多,每到冬春枯水期,俨然一条长长的流沙河。沂河向东改道后,逐步淤积成沙沟,社名大抵依此而得。宋代之前的沂河,除《水经注》外,志书记载多语焉不详。笔者研究,沂河多在唐宋山以北东西来回摆动,西不过沙埠庄;向南在岠山北分大小沂水,经岠山东的一股称小沂水,经岠山西的一股称大沂水,再向南共入泗水。明朝中期运河开凿后,沂河始入运河,南面的老沂河受到后期的黄河回灌,逐渐淤平,古沂河今天已无踪迹可寻了。考证确认,今天的邳州城就是建在老沂河故道之上。沙沟社下辖河成圩(运河边有河成闸)、三汊河(老房亭河入运河处,有渡口)、杨家、兴隆店、薛家(南距唐宋山五里)等,还设坝头渡口。上世纪五十年代初,隶属山东的邳县从洪福山南迁,与隶属江苏的邳睢县从土山迁入合并了,县城驻地在大运河与陇海铁路交汇处的三叉河大榆树,建立了江苏省邳县人民政府,驻运河镇。徐塘社在余行社西,有寨墩(窦家圩)、戴家。现徐塘电厂北的官湖河入运徐塘闸,为当年“引沂济运”来水处——“徐塘口”。此处向东,为清朝前期的老运河。搜索google地图,还能依稀看到一些古运河的影子。沿途的村庄更保留了些许古运河的信息,从西往东南,依次有吴闸、坝头、河湾(在此与古沂河合流)、老堰头、剑秋、庙山、隅头、万庄。乾隆皇帝南巡时曾停留,驻跸坝头边的老运河。砲车社即现在的炮车镇,因三国时曹操在此造石砲得名。现在炮车的龙池村那时隶属招贤乡,东西夹在新旧沂河之间,西面的旧沂河现在已是省级生态古栗园,过去是沂河边有名的集市。余行,目前是陈楼镇前于家及省城村的地界,为元末平章王建造的省城故址,现基址无存。官湖,以湖泊得名,康熙时成了官方南北进京大道(孔道),沟通浙苏鲁冀诸省,一跃成了州中巨镇。晚清时,有晋冀齐鲁徽歙各地商贾糜集于此,抗战时期成了日伪的县政权驻地。在沙沟社东的为宝车社(目前王杰中学北还有两个不起眼的小庄,谓之前宝车、后宝车,还有大宿庄,此地曾是明朝的递铺),包括庄家楼和大庄家以及猫儿窝,南有龙化渡口;猫窝这个地方曾是泇运河和中运河的重要节点。其上游的彭河、房亭河在三叉河汇入,加上下游马庄沂河淤沙顶托,猫窝于是成了漕运和防汛的治理难点。此地设过驿站和巡检司;清朝时在此修过滚水坝、竹络坝,清末建乡,民国至解放初设区公所,今天的猫窝,早湮没在运河烟波浩淼茫茫清流中。郭庄社,在宝车社东南,辖镇卫集。再来看处于东北的杜家庄社,一个社却分在沂河东西两岸(大沂圩),不知当时如何方便管理的。邳州最东北要数荆邑社(大抵在港上镇北荆邑和南荆邑)了,自古百姓有种银杏树的传统,大概是因为沙质土地较适宜种植的缘故。紧邻的郯城新村镇有棵两千年银杏神树,需六人合围,现矗立于古沂河东岸边,邳州千年的古树数百株多分布于此地。美好的生态,使晚清当地秀才留下“风动白果雨,雁鸣金沙滩”著名诗句。最难辨认的陶合社在荆邑社南,与在岠山东的善训社一样皆无圩寨,当时为何设立这两个社?不得其解,也可能是所管小庄多且散乱的缘故。高塚社在本州最北部,即现在的邹庄镇周边,有忧路山(北界兰山)、古宅、邹埠、沙埠、石家楼和马滩(此二村界郯城)等十二个圩寨。忧路山因其险峻,行者忧愁,故名;后改呦鹿山,取“呦呦鹿鸣”之意。由于近几十年来一直掠夺性开山取石,生态彻底破坏,原来的美好意境只剩下想象了。范畦社(王塘、北冯场、于家、姚庄、沟上),在今铁富镇东南部,于家东沂河边设梅家渡口,其北面还建有骆家渡口。南面沟上沂河边有明清著名的卢口“引沂济运”工程,明清水利专家们曾在“三分入运,七分入湖”这个三七定制上反复交锋。卢口现叫石坝窝,建国后封堵,留下“几”字形的水利遗址。莫小瞧这个地方,明清几任河务大臣,包括康熙朝“第一廉官”张鹏翮等都曾多次亲临视察。今天石坝古道的老银杏树,应能见证着当年高官(总河)莅临视察河防的情景。再向南五里处就是授贤集,明朝时,沂河在鲍庄社向东南转了个弯,经袁湾北张老庙转入华沂向南入隅头湖。经笔者考证,“张老庙”为纪念张鹏翮而建,可惜文革时拆除。当时的社,其辖区面积约相当于现在的几个村,比现在的乡镇要小。
        沂河发源于沂蒙山区,是泗水下游的最大支流。历史上,沂河在南宋之前的若干朝代都是流向下邳城的。同时武水泇水也同沂水(河)在下邳合聚,“泗水汤汤,沂水滔滔”。《水经注》载,沂水“又屈南过郯城县西”,“又东过良城县西,又南过下邳”,这里的良城县是邳州北部古沂河边一个存在了近千年的古县,位置应在现在的陈楼镇东北也就是杜家庄社区域。古沂河经授贤鲍庄南下,入丁楼花园,过院许村西,经现在的陈楼果园,再过炮车古栗园,经二郎庙,奔岠山入泗水。泗水淤堵后,沂河被迫从鲍庄东往东南借道,冲开杜家庄社,经袁湾、华沂入隅头湖。千百年来,沂水从州部东北齐村进入直隶江南省后,一线串珠,镶嵌着从北到南的授贤和招贤二乡诸多圩寨。中运河通行后,运河南岸到岠山的沂河水道逐步淤积湮没了。康熙朝开挖东西向的房亭河、彭河成了运河南岸最大的支流,从西南向东北流入运河。         
招 贤 乡







        招贤乡,辖14社27圩。东界宿迁(明清宿迁北部,今分属郯城县及新沂市),西逾妙峰山,西南抵州城,东南接睢宁。东西三十里,南北八十里。目前八路镇有个招贤村,还有一丝老乡名的影子,但招贤乡所辖的社圩的名称,由于区划及河湖变迁,今天不那么容易辨认了。从东北数来,赵家庄社(合沟、小河)、小沂社(郇楼、窦家)。白马河在此入沂河。清初,沭河曾越过马陵山向西乱闯白马河入沂河(沭河原是入海的),郯城民谚有:“沂沭不相见,见面成一片”,经康熙总河王新命筑长堤,修禹王台,多年努力,拘住了不羁的沭水。沂河(山河)西有龙池社(北宋家、草桥、杨家),地域跨山河两岸,那时龙池又叫绞水集,是当时有名的镇。目前草桥是新沂西部重要门户,高架桥上的高铁线正在这儿偏离老陇海铁路向东南过新旧沂河、311国道,以便入新沂南枢纽站。南面山河以东还有三岔社(纪集、陈口),桑柘社(马寨,民国时邳州“庄马窦戴”四大家的马家)。 刘义墩社(窑湾和小街),窑湾为邳宿交界,晚明时窑湾成运河要冲,商贾云集,繁盛奢华,晚清设的大清邮政,窑湾邮局比邳州城邮政都要高出一个等级,民国时还有“小上海”之称,可见其地位之高。小河、大沂、郇楼、合沟、草桥、纪集、马寨和窑湾现在都属新沂市地界了。再南有青墩社(陈集、张集),位置应该在现窑湾南偏西新河镇南。现窑湾西,还有南马庄社(胡家、王家),西北有陆家畦社(土楼、妙峰山),妙峰山后改为庙山。晚清时由于沂水潴留,成为泡在隅头湖中的小岛。妙峰山不高但灵异,相传元代皇家在此山建有规模宏大的寿圣寺。运河南还有沙子道口社(邓庄),大概沂河和运河交汇时,黄沙淤积堰塞,远观为一景,故依此命名。西面就是龙化渡口。十里店社(张家寨),现八路镇南,离州城十里。大村社(马船帮、黄汉营),位于老州城东 ,现属睢宁古邳、张集。有泗水渡,城南象山有渡口,州城西北一里有沂水渡,武水在州城西南六里乾沟口入泗,西六里有武河渡,现在的陆井果园南,都已湮灭。马船帮旧黄河边有镇水铁牛,重1400斤,1943年我淮北兵工厂将其铸造成抗日兵器。城安社(新工寨、直河镇),又叫十一堡工,就河堤筑建村舍,应在今天的宿迁黄墩到皂河镇王营村,为护理黄河的河工而建。这个地方在州城岠山东南50里,直河镇为泇运河与黄河交汇处,有直河渡;明初在此设置了直河驿站,可以想见漕运时代此处的热闹与繁华,目前从邳州新河镇经黄墩镇到皂河镇还保留着古泇河的遗迹—--阎河。         
        招贤乡惟竹林一社,孤悬西南,北抵房亭河,南界铜睢;位于本州东部及南部刀把型。竹林社(吕楼、曹楼、竹林湖、蜡条圩、过满山、八义集),过满山有元朝所建兴国寺。过满山来历有着美丽传说。元志载“梁王城王之女南游官湖看荷花,舟中生一男,遂晋于此山,匝月方还,故名”。这里的官湖指下邳城东的一个湖泊。
        后期的沂河先在受贤乡,后又在招贤乡入运河,其入运口,先后有过老河头、北马庄、万庄和隅头,现在的沂河是解放后新开挖的,沂河(山河)、猫窝东运河及南面的黄河故道(乾隆年间黄河北归山东),三水镶嵌着招贤乡。         
        偃 武 乡







        偃武乡位于本州西部,南北狭长,辖14社38圩。东以艾山、洪福山为界,临授贤乡,北界兰山(兰陵),西北界峄县(今台儿庄),西南与铜山接壤,南面与睢宁的修文乡相连,东西五十里,南北一百一十里。此乡多山多河流。南面有土山社,这个三国的古战场赫赫有名,明清时所建关帝庙属全国四大关帝庙之一。淮海战役碾庄战斗时,粟裕的前敌指挥部就设在土山火神庙,因过于靠前指挥,被中央军委批评。黄墩社(魏家、宿羊山、刘家楼、王家庄、黄墩),此黄墩社不是现在宿迁的黄墩镇。宿羊山香火缭绕,虔诚者接踵摩肩,山上有元朝所建清凉寺,还有瑞香寺。齐家庄社(衡集、碾庄),齐家庄有渡口,明朝设州河泊所。碾庄因为铁路而兴,淮海战役碾庄圩击毙黄百韬闻名全国,有国家主席刘少奇题写的烈士纪念碑。更厅社(过河索、滩上),有过河铁索,渐成村名。泇口社(戴庄圩、胡山窝),有后来的泇口渡。中运河开泇后,“铁打的泇口,铜铸的窑湾”才见风流。那时的泇口,有新安巡检司及把总驻守,建有粮仓,寺庙林立,船帆点点,商旅云集。
东风吹暖柳丝柔,
十里青山绕泇沟。
马上逢人相借问,
计程两驿至徐州。
        奔赴徐州的明代诗人,骑马游泇运河有感而作。开泇时以梁王城为那时最险工段,现在站在310国道山头大桥仍能感受到那时凿山之艰难。后来也证明了此地战略位置险要,1938年春夏之交,为掩护六十万国军撤退,蒋介石亲自乘火车经台赵铁路到车夫山现场督战,六十军的年青滇军将士二十多天的抗日阻击战,两万人血洒禹王山...每年秋天满山乌桕树红叶美似彩霞。艾山社(连防山、找埠),原分上艾、中艾、下艾,艾山因山多艾草得名。艾山为邳北之巅,魏时山东南一里建艾山县,北周废。黄石社(岔河、李圩),因黄石公相约张良得名,也称谷城山,山上建有黄石庙。目前自称谷城山全国有多处,此处令人生疑,可信度不高,下邳黄石公遇张良授兵书圯桥处倒无人争锋。四户社(四户、大道口、碙子堌);石兰社(依宿北良璧),石埠社(石埠、竹园、官沟),有邳州银杏树王,白马寺驰名。茸山社(茸山、堂梨埠、车夫山、古村、张家瓦房、石坝)。茸山,唐代曾在此山上建藏梅寺,现属贾汪区汴塘镇。遵教社(李集、耿老集),这个取名和乡名一样带有带有浓厚的教化意味,耿集现属铜山区。李集曾经设乡,红十四军长李超时的家乡,现属八集镇才庄村。请庄社(黄林庄、东村庄);黄林庄处于泇河邳峄交界,这个位置西侧就是现在的台儿庄古城了。畦(qi)上社(邢家楼),这个名字现在看生冷晦涩,概取地势谓之。
        邳州西部的武原水、泇水、营河等太多大小河流流经招贤乡,同样在开通运河后改变了水系,开始一路东南向窑湾。为了确保漕运,晚清河道上也出现了多道控水的河闸。运河上梁王城有河清闸,泇口有河定闸,徐塘口有河成闸,马庄有汇泽闸。运河就成了那个时代的“高速铁路”。         
        明代《淮安府志》描述邳州风俗,不吝溢美之词:“俗尚忠纯,向善立本,贵谷帛,贱珍奇,重廉耻,崇信义...乡村里落有先代之遗风”;“风气劲悍,从昔多英烈剽勇之士”。前句说的是三乡总体,后一句感觉应是对偃武乡和南面州府下邳城的中肯评价。清人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称邳州:“北控齐鲁,南蔽江淮,水陆交通,实为冲要。下邳城从远古走来,是楚汉逐鹿之所,三国争霸战场,也是孙权、刘宋刘裕的起兵基地,宋金交兵的前沿,金朝时成“东鲁之屏藩,南陲之要害”。取“偃武”其名,立意端正,一是北部原属彭城武原县,其地天生崇尚武力,剽勇劲悍,这里曾是古徐州时败走的徐偃王会盟争霸用武的原野,古人早知善战方可止战的道理,第二是偃旗息鼓,停止武力,搞和平建设。但从远古到近代,这个地区都没消停过。此处又出了南朝刘宋大将军“从挑粪成公侯”到彦之,到氏一门在刘宋朝封爵封侯,六代不衰。石羊埠,《魏书》孝明帝末年徐州刺史韦朏,在此大破梁将田塵禧,杀敌无数。此地后来还成了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的重要战场。倚宿村也是寨村的典型代表,曾遭日寇血洗屠杀。该村村民奋起自卫,抗日图存。后来成了知名的将军村,建国后师级干部以上多达六位,在苏北少见。
        招贤受贤更名不副实了,明清江南省是全国有名的状元省,淮安府明清共出了进士369人,其中仅山阳一县259人,而邳州仅4人。即便算上徐州府后来统计相加,邳州明清武进士11人,文科进士屈指可数8人:袁清、杨辅、索承学、杨铨;郑侨生、季运隆、陈作新、陈略。招贤在哪里?
        武力难偃,贤才未至,难道皆因水患?         
水灾抑或人祸







        金元到明初,特别经过元末战争,无政府管理,邳地洪水肆虐,哀鸿遍野。多处土地长期泡在水中,经年不下,武水入泗处由于泥沙淤阻,出现大的湖泊,存在几百年的如蛤湖、鳗湖二湖,在岠山西北,从三合村以下,经武河口(在今碾庄),几里宽,五十里长,曲折潴留,直到康熙年间开挖房亭河后才慢慢消逝。官湖也是曾经的大湖,属武河潴留。到晚清,邳州仍有十几处湖泊。赵村湖(泇河入邳界不远),吴家湖(邳西陲),汴家湖(艾山北),倚宿湖连着坡里湖(北受云台寺山之水),连渊湖(官湖西),沙沟湖,墩里湖(砲车南),白滩湖(泇口西),隅头湖,彭家湖(三汊河西),黄墩湖(州东南),旧城湖(下邳),薛湖(黄墩湖北),从元末明初老百姓为了生存,就多寻高墩居住,出现了近百个带墩的村名,如蛮墩,杨二墩,蝗虫墩,黑墩,乌墩、鸭墩、狼墩等奇怪名称,想来不知所云。也有赵墩,寨墩,九女墩,生墩,欢墩、平墩等现在仍然在用。
        官府到乡村里图,或百姓赶集,要通过桥梁、渡口,走便道、官道或水路。明初,黄河漕运基本能正常运行。邳州的直河、下邳、新安(也作辛安)三个驿站都沿黄河设立。淮安府过徐州入京,需经由下邳的三个驿站,如到沂州(今临沂),可通过直河镇到受贤镇水路通行。随着黄河淤废和运河的开启,漕运逐渐转移至运河,明嘉靖四十五年直河驿改巡检司,新安驿也改巡检司,又新设巡检司驻泇口(《寰宇志》)。万历十四年,置赵村驿(《清统志》),又名夹沟驿,驻猫儿窝运河口。清代总河靳辅开凿皂河后,直河废弃。明末清初,泇运河沿岸集镇兴起,水路可从窑湾过张村、泇口奔台儿庄。受贤也可以坐船经城河到新邳城或过徐塘口到泇口(附乾隆邳州州境图,此图仅作参考)。
        明朝时邳州除了下邳外,最有名的四大集镇有授贤镇、泇口镇、余行镇、直河镇。两个是元朝遗存,两个是因为中运河的开通。多与水有缘。集市有涧下沟、宋家庄,合沟、坝头、张村、北马庄、隅头、良璧、冈上、瓦子埠、郭家庄、齐家庄、省上、官湖、龙池、四户、星星店、九女墩等,多数也与河流津渡要道相关。明初邳州人口五六万,到清末,人口增至十倍。邳州除了新邳城外,还兴盛着八大镇——官湖、炮车、龙池、窑湾、滩上、泇口、土山、古邳,更有四十个集市。随着海运、铁路、公路的兴起,依水及运河而兴的下邳、泇口、滩上、窑湾、龙池已逐步式微。今天读来,涧下沟、宋家庄,坝头、张村、北马庄、隅头、冈上、瓦子埠、郭家庄、齐家庄、省上、星星店、九女墩等,这些当年热闹一方的集市也都没了吧,名字明显生冷,星星店这个有浪漫意味的古街也不知在哪里了。         
        曾几何时,苏南还是蛮荒之地时,苏北早已人丁旺盛,富庶繁华,风调雨顺,这里至今还遗存这江苏省最古老的文明遗址多处。夏代奚仲封国的下邳城也有着两千年古代文明史,北宋时大书法家米芾“知淮阳军”时,岠山下邳仍是“沂武交流泗水通”的战略要地,黄河夺泗夺淮入海,是苏北连年水灾的肇始,从此灾难也降临了明清的邳州。运河里的涑水放水,一切是为了保证漕运,向京城运送皇粮是第一要务。所以,邳州“引沂济运”始终牵动着明清几位河务大臣的心。几位总河都曾亲临卢口考察水情,具体指导。实施卢口改道,引水出徐塘口。说到底就是为了确保运河的漕运。在操作上,沂河水几分入骆马湖,几分入徐塘口上,众说纷纭,各有意见和定制。但最终都没有改变沂河洪水危害邳州的局面。相反,每到夏季,从邳苍地区海拔60米的江风口,以行洪面几十里宽的洪水滚坡而下;卢口分流,使沂河下游缺少冲刷而致淤塞,洪水不往南行入湖,而往西水流太大,至官湖及新邳城南漫灌四溢,“乱武夺运”;再加上西北南四湖洪水下注;南有旧黄河淤塞。邳州一片泽国,造成了严重的洪涝灾害。“决了江风口,水从兰山走,淹了四大哨,捎带旧邳州”。沂河黄河成了灾害之河,邳州成了“洪水走廊”。黄河运河成了邳州的痛。邳州的穷和水患,都是黄河与漕运惹的祸!
        晚清至民国,黄河虽然北归入渤海,但黄泛遗留使千里沃野变成了盐碱地,一年两熟成了只收冬春一季,遇到桃花汛,就有可能绝收。 “或伏秋霪雨,诸河并涨,互灌交输而阖境几无干土”。邳州南北各地到处是湖泊。好多村庄的名称也带“湖”字。现在的邳州睢宁人,还都把下地干活称“下湖”。
        明清到民国五百年间淮河流域水灾占到中华历史五千年总数的八成。顾炎武一针见血地指出:“今所治在运河,是不免以徐淮为壑”(牺牲徐淮地区,毫不吝惜,是谁的“功劳”?自不待言)。偶尔翻到德国哲学家黑格尔一句话,意思是说中国没有历史,仅有皇权。用来总结邳州多灾的成因来说,很精辟!
        遍查之前的历代地方府州方志,大同小异,永远都是为官僚政治服务。多封建庙堂、官僚升迁及兵事记载,描述英雄烈女、文官武举成鸿篇巨制;至于乡野图里,凡夫俗子,在视民如草芥的官儒笔下,就基本没有涉猎。多数志书对乡村里图,只是干巴巴的“辖十四社”交待完事。君为贵,民为轻!邳州窦洪年先生虽做过晚清襄阳知府,但先生晚年思想能与时俱进,有着浓郁的家国情怀,散财聚义,以个人之力,成立高效团队,编修邳州志书,历时三年,虽谦称志补,他们正误补漏,敢于指出前志缺憾,此书卷帙浩繁,体系完备,其中不乏多有创见的精彩论说,对乡社地域做了准确描述,也对众说纷纭的“下邳”区域进行了严谨的学术界定:“滨运以南,旋绕葛峄(岠山),南兼睢境”,大致为今邳州市南部地区而兼有睢宁县北部地区的广大区域,厘清了历史迷雾。同时对于黄河“夺泗开泇”后水域变迁及带来的黄患水灾,也都做了很多详尽和客观的描述。
        《邳志补》堪称我国地方志的集大成之作。今天读来,赞叹之余仍有感慨。也许《邳志补》采编时,对于陶合、善训、畦上等社名,地方百姓早已不用了,是个传说而已,就像日伪维持会时的乡名,极左时期的地方改名一样。民国窦氏志补出版以来接近百年,经历了日寇铁蹄、国共内战及政权更迭,”文革”断档,,再加上邳州官方学者,对于邳州明清特别地名研究都付之阙如,距今只有37年的1982年《邳州地名录》,虽有一定的贡献,但由于历史的局限,也存在望文生义,敷衍塞责之嫌,没有深入挖掘地名的来龙去脉及历史意蕴。昔人已矣,白云千载!现在,从故纸堆再翻出这些东西,的确已是隔世之物,只好望而却步了。
        现在受贤古村的兴盛,是引沂润城的结果。国家对生态环境的重视是根本原因,地方打造水利风景和“银杏特色乡村”都是动因。当年元朝巨镇,民国时已是“尘沙莽莽,市井萧条”,“其昔兴而今废,昔蕃庶而今陋者尤比比也”,朱雀桥不在,王谢燕安好?曾经肆虐的洪水被拥有现代手段的今天缚住了龙头,但历史有时真的被淤沙流水湮没了!最近看到受贤村介绍其“因黄石公在此的授张良兵书谓之受贤”,“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孔子感慨处与浴于沂处”,皆是穿凿附会。历史果真还是个可以巧打扮的小姑娘,想来不禁哑然失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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