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极不受宠的皇后

2022-6-23 11:58| 发布者: hrooowq63x| 查看: 2662| 评论: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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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个极不受宠的皇后。
贵妃娘娘流产那日,我捏着把瓜子在冷宫里磕。
才磕得兴起,闯进来一群侍卫要羁押我去大殿上,道我疑似谋害皇嗣。
没甚意思。
还打翻了我不少瓜子,有点儿心疼。
还好我手快兜了一把在袖子里。
皇帝黑着张脸在上头摔东西,我在下头数我的瓜子儿。
袖子宽大,兜了不少,还能磕上几日。
数到两百一十六颗,皇帝终于消停了,面色阴翳冲过来捏着我下巴,声音隐忍咬牙切齿:“皇后,你就没什么想和朕说的?”
手劲儿还挺大。
难为他还记得我是他的皇后。
“有点疼。您捏得我有点儿流口水。”
我说的是实话。
口齿含糊,还记得带上敬语,我了不起。
拧着眉头一把甩开我,他似乎很瞧不惯我要死不活的样子,想赐我个痛快,背过身去扬声道:“废后宋氏,飞扬跋扈,乖张善妒,谋害皇嗣,杖、毙。”
前头说的那些屁话要说是三年前的我确实没跑儿,和我近些年佛系的养老冷宫生活却是八竿子打不着,也难为他想出这么多罪名安我身上。
最后两个字着实让我八百年没甚波动的老心跳了一跳。
我捏了捏袖里的瓜子儿,老老实实问:“能先喝碗麻沸散吗?我怕疼。”
皇帝的手抖了一抖,许是还记得几分当年情分,倒是允了。
喝了碗麻沸散,又吃了颗蜜饯甜甜嘴,我坦然地趴在冰凉的邢台上,意识逐渐混沌。
早该走这么一遭了。
妈的这麻沸散掺假,屁股疼。
醒来是在昏暗的佛堂里,腰酸背痛的,我望了望周遭情况,脑子里寻思,不仅这麻沸散掺假,孟婆汤也有问题啊。
不然我怎么还记得祁湛那厮黑着脸把我从这小佛堂里抱出来的样子。
不知道兜里瓜子是不是撒了一地,我贴身宫女费劲力气才给我送进来的上好的瓜子,混在血里滚了脏污着实可惜。
小窗被扣响,我活动着筋骨摸索过去看,果然是我人美心善的二哥。
他忧心忡忡地看着我,一双桃花目满含担忧,给我塞了包吃食,又叮嘱了我几句,最后说会和爹爹求情早日放我出去,依依不舍把我头摸了又摸才走。
也不知道有没有摸一手油,我搁冷宫待着的时候,不见人也不出门,好几天都懒得洗头。
我打开纸包,里头是熟悉的蜜饯果子,和我死前吃的最后一颗一模一样。
眼泪莫名就滚了下来。
是了,我现在不在冷宫了,也没和祁湛那狗日的成婚,一切都还来得及,真好。
我胡乱抹了把脸,塞了一颗蜜饯到嘴里,又笑出来。
真是傻的,蜜饯能填得饱肚子吗?也是第一一次见这阵仗,把我那二哥吓狠了。
我宋南音,宋府嫡小姐,威远将军府唯一的女儿,从小千娇百宠长大,第一次被关佛堂面壁思过,是十三岁那年。
那年,我被贴身丫鬟云锦教唆女扮男装私自出府,结识了三皇子祁湛,回来爬墙的时候被父亲逮了个现行,关了小佛堂。
那时候二哥也是给我送的蜜饯果子,爹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为二哥给我送了吃食就多关了我一天,结果蜜饯果子没填饱肚子,给我饿晕了。
最后是我那丫鬟云锦报了信儿,让来我府中拜访的祁湛救了我出去。
我那时候也是傻,半梦半醒望见了他救了我,就觉得这厮是话本里踏着七彩祥云来娶我的盖世英雄。
嫁他的时候,他对父亲说他会一辈子对我好。
他对我说,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后来想想我就是那个瓢。
满脑子都是水。
盖世英雄娶了我,也娶了一群姐姐妹妹,莺莺燕燕好不热闹。
他功成名就之时,云锦悄无声息成了盖世英雄房中人。
我才知原是一场算计,三皇子好计谋。
手里的蜜饯突然就不香了。
我捏了捏纸包,决定去扣房门,上辈子傻够了,这辈子不必了。
上辈子我没供出云锦来,她可怜巴巴地求我,我心软就咬牙和爹爹扛了下来,说是自己看了话本想出去玩儿。
从小乖巧的我第一次这般叛逆,引起爹爹震怒,最终多方原因,才导致了我和那厮的孽缘。
我早该知晓,云锦再怎么病急乱投医,也该唤来从小宠我的二哥,再不济还有住佛堂隔壁的大哥,而不是在府中做客,不知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三皇子殿下。
我这贴身丫鬟,不知何时早烂了根,是铲除的时候了。
我哐哐砸门,砸来的不是爹爹,却是隔壁的大哥。
他拧着眉冷淡地看着我。
我从小就惧我这大哥,不苟言笑的。
最后却是他在护我周全。
将军府倾覆,只有大哥力挽狂澜,在朝堂站稳脚跟。
最后也是大哥被派去平反,失踪了三月有余,我最后的后台没了,他才敢对我痛下杀手。
我临了的时候想,失踪的大哥许也是遭了毒手罢,他才下手得这么干净利落。
宋府被狗日的三皇子铲了个干净,我这罪魁祸首却还活着也没甚意思,赴死的时候也就格外坦荡平静。
于是此刻我面对着幼时又惧又敬的大哥,眼泪水直往下滚,手揪着他衣摆不放,不撒手,也不敢逾矩抱他。
似是有点惊讶,他僵了僵,倒是没挣开我,修长又好看的手抬起来试了试我额头的温度,我那素来冷漠稳重的大哥拧着眉开口:“怎么了?”
他表情凝重又严肃,声音里还有点紧张。
我抽抽噎噎,哭得冒鼻涕泡,却只含糊吐出一个:“饿。”
说完便臊得低头不敢吭声,只拿袖子粗暴地揩似是掉不完的泪。
头顶上却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轻笑,我抬头去看时他却还是一副平静无波的样子,只徒手捏坏了门锁,放了我出门。
我被他这一手功夫惊得直打嗝。
若他晓得我揪他素白衣摆的手刚擤了鼻涕,怕是马上要来拧我的头。
于是待父亲寻来的时候,我正盘腿坐在大哥书房榻上一手一个鸡腿吃得满嘴流油,面前的小桌板上是大哥吩咐小厨房做的叫花鸡,香飘十里。
坐没坐相吃没吃相就也罢了,鞋还踢得左一只右一只,猖狂得很。
而同处一室的大哥则坐在书桌前头,肃然沉静地写他的字,眉目清冷,姿态稳重又端庄。
大哥早已把来龙去脉跟爹爹道明,我也不担心他们瞧不出三皇子那狗崽子的猫腻,据说我暴力美人的二哥听闻那厮算计我,已经气得撸袖子去打人了。
只是爹爹一来,我的眼泪还是没忍住往下滚。
若不是因为我,若不是……
两只手捏着油乎乎的鸡腿,我一嘴油,脸上却哭得黑一道白一道的,想也知道样子滑稽得很。
我那大老粗爹爹却丝毫不嫌弃的样子,只被这阵仗惊得冲过来,又是笨拙地拿袖子给我擦眼泪又是软语安慰的,心疼得直抽气。
大哥终于默完他的字,搁了笔,从从容容走过来时,我已抹了将军爹爹一身的油。
此次事件最终如何解决的我无从知晓,也不想知晓,只要我不再受蒙蔽,不再牵连一家人的安危便是最好。
至于祁湛,我愿与他死生不复相见。
免得我怒从心起给他一刀,捅了这厮事小,连累全家事大。
至于云锦,被我寻了个由头换了,她以后是死是活也与我无关。
以前的宋家小姐不是这么好性儿的人,她嫉恶如仇敢爱敢恨,好似不轰轰烈烈就枉活这一场。冷宫废后宋氏却不一样,也许是那半辈子经历太多,也许是被祁湛给折磨成了这般,无欲无求,左不过一句得饶人处且饶人。
我倒是逍遥自在,给我那老爹急坏了,大概是以前太过跳脱,跟现在性子差别过大,他老人家总觉得我不大对头。他也没什么好法子,只说嫌我天天瘫在家里当废物,总撵我两位哥带着我出去玩儿。
二哥倒还好,他自个儿玩的去处多,带着我今儿游船明儿看花的,也是乐在其中。只是难为我大哥,铁骨铮铮宋南烛,要论读书练武他不在话下,带我个娇娇丫头去玩,属实是给他出了大难题。
被大哥提溜着去看他在棋社下了三天的棋,一人下倒了满屋的人,我在一边呱唧呱唧鼓掌。
第四天再去的时候,是被棋社主人请出来的,说是宋公子已经无人能敌了。
我在旁暗笑,大哥摸着鼻子耳尖微红,模样颇为尴尬。
幸好第二日爹爹说郡主办了赏花会,给我递了请柬。我想记忆里这次赏花会三皇子那厮是没去的,他不去我正好能趁机看看我那上辈子的二嫂,便换了身好看的衣衫兴冲冲去赴约。
说起来上辈子二哥是定了亲的,娶的是督察御史家的小姐褚清月,婚后倒还甜蜜。只是大哥却是到我死也没有成婚,小时候还曾不小心听到过大哥有个什么婚约的,大了却没有再提了。
宴上全是漂亮姐姐,依我看,最漂亮的那个就是我未来二嫂褚清月,娴静如娇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清丽又柔美,与我二哥实在相配。
我还没有和二嫂说上话,就听到郡主那头有人说三皇子来了,在外头说话呢。
这厮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想来碰见也没有好事。
我赶紧去找了褚家姐姐,约她去别处小园子看花,顺带刷个好感什么的。
我这未来二嫂相貌好,说话声音也柔柔的,甚是好听,一颦一笑皆是江南女子的柔婉。
真不戳。
得赶紧把我哥嫁了,免得这狗犊子三皇子再闹出什么祸端来。
记得上辈子他是一边蒙骗我与他海誓山盟,一边还想让他妹妹清河公主嫁到我家来,说是要凑个双喜临门,也就我傻乎乎信他。现在想来,只不过是想让威远将军府与他三皇子绑得更紧实些,也好为他夺嫡助力。
这辈子我没走老路,他又莫名起来地来了这宴上,必是也没什么好用心。
我和褚姐姐约好了改日一起听戏,再托她帮我和郡主说一声我先走了,便马不停蹄地从角门溜了。
路过胭脂铺的时候,轿帘被风卷动,缝隙间我总疑心看到了我那大哥,但是他这人不近女色清心寡欲的,怎可能会进这处。
我还寻思可能是眼花了,次日却在妆奁里看到了新的脂粉盒子,问小丫头也答不出个所以然,盘问半晌才支支吾吾说是大公子送来的,让不要张扬。
我忽然想起那些年多出的胭脂水粉,我那时马马虎虎,自己也甚少碰这些,从不在意这些玩意多了还是少了,竟从未发觉。
原是哥哥送的。
家里只有我一个女孩儿家,父亲惯是个粗心的,二哥哥倒是和我关系好,却也碍着男女有别,总没有那么周全。
因为大哥严肃周正,我又是调皮捣蛋的刺儿头,免不了被训斥,长久下来倒和他生分了。
只是上辈子新帝根基稳固兔死狗烹之时,唯有他待我如初,护我帮我。
我这辈子是断断不会走上老路的。
正对着妆奁出神,有人叩响了门扉。
是二哥来寻我,问宴上可有好玩的事,有没有碰上什么有趣的人。
我想着二嫂的事,顺嘴提了句褚家姐姐人是很和善。
二哥却是一幅惊异的模样,问我是几小姐,听说是四小姐褚清月还不敢置信似的。
我心下好奇,追问下才得知,原来小时候把二哥门牙打掉的黄毛丫头正是我弱柳扶风的准二嫂。那时候她生得漂亮文弱,却是身怀神力,一拳一个小朋友。我那二哥宋南瑾小时候又爱逗人小姑娘玩,不想碰上了硬茬子,被小姑娘按在地上胖揍。
真牛呀。
这是我没想到的。
他俩这缘分兜兜转转倒是比我和祁湛有趣得多,也合乎情理,像是小说里的男女主,不像我,混得像个炮灰。
我正笑得开怀,却听到祁湛的名头。
二哥当趣事说给我听,原是那天我跑路之后,有个姑娘落水了,是三皇子跳下水救上来的,现在看来是要成三皇子妃了。
那姑娘不是旁人,是他上辈子的贵妃,林迦儿。
想起往事,我攥着胭脂盒没忍住出了会神,往事在我脑海里浮沉。
第一次见林迦儿时她那张怯怯的柔顺面容我已经记不太清了,倒是后来她得势张狂,来我宫里耍威风时,那自负美貌得宠骄矜又恶毒的丑陋嘴脸仍历历在目。
她生得确实美,即便是后宫美人如云,她也能算得上是其中翘楚。只是再美的皮囊,芯子丑陋,见着总让我膈应。
开始我还要强,哪怕伤痕累累也不服输,终日与她斗得像是一只斗鸡。直到大哥失踪,我成了冷宫废后,再也不对狗皇帝抱有一丝一毫的期待,练就了刀枪不入的心,她也就少来我宫里放肆了,许是觉得拳头打在棉花上没甚意思。
只是不知道后来怎么又想起我来,她们几方势力尔虞我诈,贵妃娘娘明知是同别人斗争下牺牲的孩子也要赖我头上,想起来也着实可笑。
怕不是想要更顺当地坐我那早就名不副实的皇后位置罢了。
思及此,我突然有些倒胃口,也实在觉得翻那些过往没意思透了。
脑海里百转千回,最后竟觉得祁湛救了林迦儿于我而言却是件好事。
多好啊,他们男才女貌的,一对狗男女,都是黑了心肠烂了根儿的,实在是般配极了。
林家如今虽不显,却和我家是仇敌,文臣武官,总是容易有小摩擦的。她家中与我家向来不对付,她上辈子也是在祁湛坐上皇位之后,才选秀选进来的。
上辈子狗皇帝借她父亲的手扳倒我母家,弹劾我父亲,前朝后宫打压我宋家。如今他俩却因为此事直接抱团,倒省了我百般逃脱祁湛算计要耗的精神了。
只是如今,让他俩早早勾搭在一起,我倒是怕最后他这厮还是登上皇位,到那时威远将军府,估计下场也没有多好。
我和二哥说起此事,二哥却摸摸我的头说,不难,只要让他坐不上皇位就可以了。
我满脑子想上辈子哪位皇子对上祁湛有胜算,却听闻我那二哥开口竟是大逆不道之语:“大哥当皇帝也挺好的。”
我人都傻了,这话怎么敢说的哟我的好二哥?
宋南瑾却摇摇扇子,笑了起来,说我以后就知道了。
我百般摸不着头脑,还想追问,他跑得倒挺快。
无法,我只能去旁敲侧击问大哥。
我上辈子混得不怎么样,演技也没林迦儿好,编的话还没说一半大哥就停下手中的事,凝眸看向我,声音低沉:“你知道了?”
我傻乎乎看着他,他叹了口气,走过来摸摸我的头:“可能你一时没办法接受,但是不急,慢慢来,不会勉强你。”
可能是见我仍是半懂不懂的模样,他弯了弯唇角,神情温和似冰雪消融,慢慢地说:“你是咱们家最受宠的姑娘,不论结果如何这一点都不会改变。”
我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也不明白二哥同他在打什么哑谜,追问多了只得了一句“以后你就知道了”,我素来是对这个兄长什么法子的,也只能悻悻打道回府。
只是如此之后,后来几天大哥在我面前出现的次数更多了,有时候会带点精致的点心,或是几朵新奇的绢花,不知道跟谁学来的,笨拙又可爱。
最近送来的是京中时新的首饰,精巧又漂亮,也不知道他是怎么选的,明明是不近女色冷淡矜贵的模样,选的这些小女儿心思的首饰,却没有一样不合乎我心意的。
不知道那个和大哥有婚约的女子,到底是何方神圣,又是做了什么好事,才能有大哥这样方方面面都完美的夫婿。
我拿着大哥新送过来的步摇正想着这些,却听闻两声叩门声。
来的是我那粗心的爹,五大三粗一个人,每次都小心翼翼扣两下门,怪可爱的。
外人面前威武不凡的威远将军,也只有在小女儿面前才这般和蔼。全京城都知道威远将军惯宠小女儿,我偏又是个不长心的,才给了祁湛可趁之机,抓住他这软肋。
想起上辈子他最后两鬓花白流下那两颗浊泪,我心内酸楚。
父亲和我絮叨了不少闲话,方才道出来意,提了一提二哥的婚事。
这辈子也许有我这只蝴蝶振翅的原因,他俩的婚事竟是提前了,只是向来长幼有序,哪有兄长没成婚弟弟先定亲的道理。
我还没有想清楚缘由,就被父亲的话震在了原地。
“宝贝你可能不知道,你大哥他是咱们家的养子,原是你娘的手帕交淑妃留下的孩子,小时候你娘曾给你们俩指腹为婚的。”爹爹搓着手,干巴巴地念,“虽然现在她们都故去了,这份婚约也是看你们有没有缘分,但是这么些年看着,你大哥性情也是极好的,倒也配你。如今你二哥有了相看人选,免不得也要提下你跟大哥的婚约……”
什么?大哥原来是我的童养夫
一道天雷劈得我人都傻了,这信息量未免有些大了。
只是娃娃亲如此便罢了,若是父亲不说,我对我这哥哥总是生不出僭越的情意来的,哪里就能……
我哭笑不得,和粗枝大叶的宋将军也是辩不明白的,幸好他自个儿掰扯不清,扭头找了个有事的由头溜了。
虽然父亲也就提过这一茬,往后便也没有提起,我素日和大哥相处却是有些别扭。
他还是一如既往寡言少语,言语动作入我眼里却大有不同,做得多说得少,我又马虎,以前竟有那么多小事都未曾看分明。
我总有些雾里看花的感觉,上辈子算是白活了,原来他是这样一个人,表面冷漠实则温柔入骨。
祁湛那头的消息我不了解也不想知道,只是他身为三皇子,一言一行全京城都注视着,免不了会有消息传入我的耳中。
听说他和林迦儿被圣上赐婚,却只是侧妃,不是正妻。林迦儿竟也肯,她向来心高气傲,如今却是我看不明白了。
她乐意,祁湛不知道是那根筋不对,还不肯了,听闻他常常喝得酩酊大醉,被圣上训斥。
他不好我就开心,最好是他坐不上那个位置,我才能安心。
天天喝酒好啊,被圣上训斥好啊,他越落魄我越开心,听到他被骂我每天都能多吃一个大鸡腿。
说起来,威远将军府的厨子手艺真不赖,这段时日父亲又生怕我吃腻歪,吩咐厨房变着花做美食,只为哄我开心。
哥哥说的没错,不管最终如何,我都是威远将军府最受宠的姑娘。
有爹爹和哥哥,有这样的威远将军府,才能养出上辈子那么敢爱敢恨炽烈又勇敢的宋南音。
冷宫里待了一场,现在再去回想少年时,我好像已经不太记得那时候我自己的模样了,总归与现在没有几分相似之处的。
只是在午夜梦回的时候,看见她在秋千上笑得恣意,看见她在马背上明媚如阳光,看见她嫁衣如火眼眸璀璨,看见她在宴席上投壶赛场上射箭,看见她鲜衣怒马穿过闹市去买爱吃的桂花糖糕……
只是远远望着都觉得美好。
醒来的时候颊上一片冰凉,我迟钝地抬手抹了把,全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下的泪水,已然沾湿了半片枕巾。
说句难为情的,我真的好羡慕,好羡慕那时候无忧无虑勇敢又骄傲的宋南音。
她再也回不来了,她全身的傲骨都被敲打折断,她的羽翼被烧尽,灵魂也破烂不堪,现在留下的不过是一具轻飘飘的空壳。
回想那辈子,也可能正是一路走得太过顺遂,太过顺风顺水,才会轻易相信别人,才会跌跟头,一跌就跌得这么狠,赔进去整个将军府。
我上辈子是真的傻,只有一腔孤勇,也敢信男人嘴上说说的山盟海誓
说不恨他是不可能的,哪怕重来一回,他那些计划都还没有付诸行动,威远将军府尤在鼎盛时期,可我又如何能忘却那血淋淋的半辈子。
属于废后宋氏的半辈子。
我焉能不恨,我恨不得把他挫骨扬灰。
但再恨,他现在也是三皇子,上辈子还成功坐上了皇位,这辈子依然是储君争夺中不可小觑的一员。
我奈何他不得,也怕再连累家人,只能沉默,只能装得云淡风轻,将上辈子的恩恩怨怨尽数埋在心底,装成那个无忧无虑的宋三小姐。
宋三小姐宋南音,年十三,与三皇子祁湛,毫无瓜葛。
明年我就及笄了,也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这辈子我的未婚夫是宋南烛,或者该唤他,祁南烛。
他样样都好,君子端方,再温柔不过的本质敛在清冷的外表下,文武皆是京中子弟翘楚,才华横溢,惊才绝艳,清俊不似人间。
他是我的。
我有时候会看着大哥发呆,捏着手指头怔怔出神,我看见这样一个近乎无可挑剔的未婚夫婿,总会想着,上辈子的他是怎么样呢?
将军府倾覆,他那双平时握笔的手拿上了银枪,临危受命上了战场。他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带回的都是好消息。
他在前线战无不胜,我在后宫也好过很多。只是还是担心他,我偷偷给他寄了不少家书,可是从未收到回复。
后来我才知道,他回的书信都被祁湛这狗贼截了去,我还为此与这厮大吵一架,险些撕破了脸。
最终是我拿回了书信,阴沉着一张脸的少年帝王拂袖而去。
后来啊,后来新的威远将军战功赫赫凯旋,在百姓口中传奇又威风。可留在将军府里我的心腹丫头却说他好似受了不轻的伤。
祁湛拘着我,折断我的羽翼,我出不了宫,只能命人送了不少药物过去,又悄悄安排太医过去诊治,都没收到回应。
明明是带伤而归,他这次回来却没有修整几日,就又被狗皇帝安排出征。
我那时候心里就隐隐不安,总觉得狗皇帝没安好心。
他去的那日没来与我道别,我偷偷去城墙上看他。
他还是那副清冷的样子,一身银鳞盔甲冷着脸御马带队出关。身后是参差不齐的部将,少年将军依旧面如冠玉,脸色却格外苍白,颊上甚至还有道血痕,衣袍烈烈,像是慷慨赴死。
事实证明我的猜想没有错,他这一去,再也没有回来。
前尘旧事在脑海里翻涌,我既悔又痛,似有刀锋在心头割过,血淋淋的。
那在记忆里面容坚毅的少年将军却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他步履从容,自战火硝烟里走来,未沾半点尘埃,还是一身白衣干干净净的,清俊又好看,正蹙着眉头轻轻抹去我脸上的冰凉。
我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落了泪。
他动了动唇,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只是叹了口气,轻轻拥我入怀,那熟悉又陌生的怀抱还是冰雪般的冷冽味道,为我轻轻拍着背的大手却干燥又温暖。
我没忍住在他怀里放肆大哭,哭到浑身战栗喘不过气。
哪怕是这么久了我还是觉得虚幻,觉得这一切都太过不真实,太像是我在绝望之时的黄粱一梦。梦醒了,我就依然是那个伤痕累累一无所有的冷宫废后宋南音。
我总在问自己,重来一回我真的能做好吗?我真的能避开那场浩劫吗?
我不想再做别人的棋子任人摆布,我不想让整个将军府为我陪葬。
然而面对皇室面对祁湛,现在年幼又弱小的宋南音像是砧板上的一块肉,引人垂涎,任人宰割。蚍蜉撼树,脆弱又无力。
我什么也做不了。
痛痛快快哭过这样一场,虽然我依然什么都没有告诉大哥,但是好像与他的距离更近了一点。不是什么虚幻的兄妹情谊,是一些不知如何言说的,属于我们内心的距离。
他什么都没有问我,他只是沉静地一遍遍告诉我,有他在,什么事都有他在,他会一直在我身边。
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我的心事,或者说与我心意相通。
过了几日,大哥竟直接认祖归宗回了宫廷,一跃成了大皇子,没多久因为治理水患有功,直接被圣上封了太子。姓也跟着改了国姓,以祁南烛之名重新入的玉牒。
我与他的婚约也随之浮出水面,轰轰烈烈在上京城传扬开来,是圣上亲自赐婚,说是当年指腹为婚,他也是见证人之一,如今正好圆了这段姻缘。
赐婚那日,听小道消息说三皇子祁湛脸色很是难看,回府砸了半屋子的瓷器,又被圣上骂了个狗血淋头。
我笑出了眼泪。
这小道消息不是别人告知我的,是我那个冷静又端方的大哥给我写的亲笔书信,字迹沉稳,想着他蹙眉写下这样沾了点情绪的文字,倒带了几分别样的可爱。
婚约还没传开来的时候我可没少听说些闲话。
什么大皇子风姿出众德才兼备文武双全,是多少人的春闺梦里人。什么太子卓尔不群雄才大略是我朝之光,打马游街掷果盈车引得多少人芳心暗许,龙章凤姿光风霁月,是京中半数闺阁小姐的心之所向。
因着他太过优秀,这段日子锋芒毕露声名鹊起,还总是有别家的小姐邀我去赏花游湖,变着法子想探听他的喜好。
没想到现在一个赐婚,直接打了全京城一个措手不及。
真有你的祁南烛,谁能想到,这般优秀,可爱又别扭的夫婿,是我的,嘿嘿。
因着收了这样一封信,我在梦里都能笑出声。
南烛哥哥,我的,嘿嘿。


京中的闺阁女儿有多心碎我不知道,祁湛那边又砸碎了多少个花瓶我也不关心,我只专心准备我的及笄礼。
因为有了婚约的缘故,未来准太子妃的及笄礼自然是要办得盛大又繁华。
我不再是上辈子那个傻乎乎的宋南音,也不会像上辈子那般低调办完典礼就嫁入三皇子府,祁湛却还是送来了上辈子一模一样的礼物,恭贺他嫂子我芳诞。
我怀着复杂地心情拆开来的时候,心里是带着几分扭曲的快感的。
那支鞭子依然如上辈子一般华丽又漂亮,手感极佳。
我却不似上辈子那般欣喜了,心里甚至有一个轻蔑的声音,想吐这狗贼一脸吐沫:就这就这就这?
三皇子就这啊,上辈子就用这玩意讨我欢心,这辈子还来,你嫂子我马上替你哥哥教训你个狗贼。
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撑腰的原因,或者说我南烛哥哥做的桩桩件件实在是给了我底气,我现在居然一点都不再害怕上辈子的事情重演了。
我男人现在才是正儿八经的储君,我已经定亲,还是皇帝亲自赐婚,剧情已经离上辈子十万八千里之外了,我怕你个龟孙?
你祁湛没了威远将军府的鼎力支持,没了太子之位,如今还在因为娶不娶你那宝贝贵妃林迦儿跟皇帝僵持,被圣上责骂,京中的名声也一落千丈,你还要拿什么来跟我南烛哥哥争?
拿你的阴谋诡计和不要脸吗?
上辈子我算是被这厮外表所蒙骗,如今想来不过是个色厉内荏的草包。拿女人换江山,欺骗女子的感情来换他的荣华富贵,从不想着正经闯出点事业来,搞阴谋诡计倒是第一流。
能被林迦儿这类女子骗得团团转,丢人啊祁湛。
我那上辈子被廷仗责打过的腰臀在此刻隐隐作痛起来,似乎在嘲笑我上辈子的无能,竟被这样一个男子伤害至深,搞得家破人亡。
我把鞭子扔给侍女收入库房,同样把这厮同回忆一起抛到脑后。
什么东西,也配我费神。


我的及笄礼办得极为盛大,不管是和我家对付的还是不对付的都纷纷送上了重礼。
如今我父是朝中重臣,我兄长名声在外,我未婚夫婿更是皇室储君,名满天下的皇太子。用我贴身丫鬟的话来说,此时此刻,宋家三小姐宋南音想必是全京城都羡慕的对象。
这一切都是上辈子的我从未得到也从未感受过的。
上辈子我受了那狗贼算计,最后及笄礼办得潦草又匆忙。因着要与他定亲,他又是这京中争夺皇位风头最盛的那位,我自然是事事小心,为他筹谋,唯恐落了人口实。
最后一场及笄礼办得不尴不尬,婚礼倒是盛大,毕竟是三皇子与威远将军府嫡女的婚宴,自然要办得轰轰烈烈。
十里红妆,父亲爱女心切,给我筹备的嫁妆几乎掏空偌大个将军府。
而这也给他争夺皇位增添了不小的助力,我那时对他掏心掏肺,当然是什么都愿意拿出来给他。用嫁妆打点上下,为他的军队提供物资支援。
而我父与我兄长因为我的婚约,与他捆绑在了一条船上,拼尽全力助他夺得皇位。
最后他却是用这般手段来回报我,想来实在可笑。
不过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和他成婚数年,我还不清楚这厮的德行,现在重来一回,拨乱反正,总之他是当不成皇帝了,我却还是能当皇后。
我的心头突然涌现出一股酸涩。
这一切都是南烛哥哥给我的,哪怕我如今还没有真心实意抛下我们兄妹的情谊,用一个女子的角度去爱着他念着他,他也给了我最好的一切。
他费心筹谋,从自由的将军府少爷,一跃跳进夺嫡的波涛中,搅乱原本就混乱的局势,不知费了他多少心血。
我已然多日没有见到他了,如今想通了,脑子里再不为过往沉疴耗费精神,竟发现我突然有些想念他。
不论我在何种境地,也不论我做了多少错事,都会爱我如初的人,除了父兄,也仅他而已。
我突然有了一种不知从哪而来的冲动,提着裙子一路狂奔,去马厩牵出了我重生后再也没有骑过的疾风。
这匹马还是哥哥给我买来的。
曾经的宋南音骑着它穿过大街小巷,鲜衣怒马恣意飞扬,喜欢它喜欢得不得了。
只是待我重生之后,因着那些记忆那些伤疤一直耿耿于怀,却再也没有骑过它。
疾风欢快地冲我打了个响鼻,过来蹭我的手,我笑着摸摸它的脑袋:“走,我们去找哥哥。”
我今天穿的是一身哥哥送过来的裙子,红衣如火,他总是爱看我穿这些鲜活的颜色,一如上辈子的我一样。
其实这身衣服不适合骑马,但那又怎么样呢?
我是真的真的很想念他。
我翻身上马,去太子府邸寻他,衣袂飘扬,红得耀眼,笑容明艳,身上好像有着万丈光芒。
途中碰见了三皇子的车架,他坐在马车上喝一壶酒,似乎很是落魄,面上竟有些憔悴,看到我时眼里亮了一亮,伸手想拦住我的马匹,好像有什么话要说。
我只是顿了一顿,便笑了起来,策马从他身侧越过,留下轻飘飘的两个字:“借过。”
你我的那些纠缠与回忆便停留在此,我要去往我的新人生了,告辞。
我不知道被我留在背后的男人看了我的背影多久,又砸了几个酒坛,只是带着一往无前的勇气,奔向我亲爱的哥哥,我的未婚夫祁南烛。
我信他不会辜负我。


来到太子府邸的时候他正在作画,许是他事先交代过,我一路进去竟然畅通无阻,甚至每个人都要给我行礼问安,道一句太子妃娘娘。
虽然我还与他还没有正式大婚,这样叫起来怪羞人的,但是不知怎么的,我竟然没有反驳他们,只是让他们不要通传。
说来怪了。我竟不知,我一个未来的太子妃在太子府邸的话,竟比太子本人的更有威信似的。
让不通传就不通传了,没一个人来劝告我,也真没有一个人通传。甚至都没有一个仆人犹豫半分,我只挥挥手全都乖乖下去了。
想也知道是我那位未来夫君早早给我立了威,我心中不由涌现了几分不为人知的欢喜,面上也带上了不自觉的笑意。
本想打发了人,只静悄悄走过去看我那挺秀如竹岩岩若松的白衣未婚夫君在画些什么,却不想映入眼帘的竟是我自己的画像,右上角还题了半阙酸诗,看得我双颊泛红,不由抿嘴微微笑了起来。
太子殿下明明武艺高强,却不知是用心太甚还是为何,我在他背后悄悄看了半天,他也没察觉,蹙着眉尖细细地描我的眉眼,一笔终了甚至长舒一口气,像是完成了什么重要事宜似的。
讲道理,我与他兄妹两辈子,上次看到他这般凝神静气严肃万分地做一件事,还是在研究父亲留下的排兵布阵图。
我是知道我这位兄长兼未婚夫君的,他素来天资聪颖,聪慧过人,文韬武略都非常人可比,平时遇事也是格外沉着冷静。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一个人,如今为我绘一幅肖像却仔细又紧张。
我心中有几分难言的感觉,感动或是酸楚我已分辨不清,只在他停笔时屏着息,慢吞吞地伸手从背后搂住了他的腰。
他身上是最轻便的太子服饰,绣着精细的花纹,透过柔软的布料能感觉到他的腰腹肌肉在一瞬间绷紧,又在察觉我的气息时缓缓放松下来。
他顿了顿,搁下笔,转过身轻抚我的头,声音低哑且缱绻:“阿音,你来了。”
不知是不是我错觉,某人素来冷淡的磁性声线中竟带着些许无奈与宠溺。
他是转了个身和我面对面,我依旧搂着他的腰不肯放,只抬起头看他:“南烛哥……”
我半句撒娇还未说完,便被对面这人猝不及防地落下的一个吻,堵住了后面的话音。他双眸沉沉,吻得热烈又温柔,气息交缠,温柔小意,万分珍重的模样却又十足缠绵。
我被他扶着腰按着亲,仿佛陷在一种梦境的虚幻之中,被吻了又吻,在他终于停下这个亲吻时还微微喘息,几乎分不清今夕何夕。
我不知道自己被亲得眼眸水光潋滟,只发觉指尖微微发麻,手指在亲吻间不知何时攀上去轻轻攥着他的衣袖,此刻还虚握着没松开。
那罪魁祸首却低低笑了起来,又细细去吻我濡湿的眼角,轻轻蹭我的鼻尖,哑着嗓子低声致歉:“此番实是……为夫孟浪了。”自称如此便罢,最后的尾音还带着笑,显然没有半分诚意。
我抿了抿嘴,不知是方才唇齿纠缠间哪里蹭破了点皮,竟然有点痛,也不好接他这话,只羞赧偏头想躲他滚烫的气息远些。
不经意却看见了桌上洗笔砚台里自己的倒影,唇上的口脂被吃掉了大半,唇瓣红肿,眼角也红着,一幅被欺负得狠了的模样,哪里还有方才的神采飞扬。
我偏了头不吭声,那欺负了人的太子殿下却还是不舍得离开,低着头慢吞吞用鼻尖蹭着我的发,揽着我的腰低声道歉:“我错了,是我不好……”他迟疑半秒,还是闷闷笑了起来,耳鬓厮磨间声音含糊,却是极快活愉悦的,“方才你从背后抱我,我心中实在是喜悦……难以自持。”
因着他的话语,想起这一切皆是由我从背后悄悄抱他而起的,搂人时没想什么,这下我才记得害臊,耳根子也红了个透。
红云一路从耳尖蔓延到脖颈,我只来得及伸手捂住他的嘴,让他停下这羞人的话。
这平日里端方知礼极了的男人,也不知道是不是终于露出压抑的本性了,一下子收不住了似的,眼角眉梢具是掩不住的笑意,被我捂住了嘴也不消停,指尖抚过手腕,轻轻吻了吻我手心。
那吻细腻轻柔却如火灼一般,烫得我缩回了手,攥成的拳头,又被他握在手里不肯放开。
我面上羞恼,心中却有微末的喜悦,密密麻麻又后知后觉地涌上来。
他并非只把我当妹妹,他如此恋慕着我。


我素日是知晓我这未婚夫君长得好的,眉眼仿佛精雕玉琢,只是冷冷淡淡看人的时候都自带一股仙气,不似凡人。如今眉目含情,眼角微红,眼眸深深,更是蛊惑人心了。
因着被那双含情双眸乱了心神,受了美色蛊惑,未来的太子妃娘娘又被太子扶着腰按在屏风上亲了半晌,亲得好险喘不过气来。
还被捏着手在园子里闲逛,他细细对我说他近日对太子府的规划,这里要加一个秋千,那里又要盖一座亭子,还有哪里哪里的院子想要种片桃花林,到时候我与他一同赏花。
还有某某处的别院改成了训马场,日后与我一起策马同游,某某处还有温泉别庄,可以一同去泡温泉,对身子有好处……
他说得头头是道,仿佛急不可待,想要马上就要娶我进门,已然把婚后各项琐事都一一在心头琢磨了很久似的。
我听他说了半晌,含笑点头,时不时添上点建议,只觉心内安定又温软,像是泡在了温泉水中,细细密密的快活涌上来,竟没忍住掉了泪。
我还是在他失了分寸轻吸一口气,给我拭泪,又温温柔柔搂着我轻声哄着的时候才发现的。
眼泪流得无知无觉又异常汹涌,我揪着他的衣摆摇着头说不出话来,只是哭,珠串般的眼泪肆无忌惮从我眼中滑落,流到腮边,便被他细细吻了去。
他待我如此好。
上辈子我与祁湛其实也是有过好时候的,那时候他还哄着我,一举一动好似都带着对我的情意,使我蒙了心瞎了眼,乱了分寸。
哪怕后来被伤得那么深,可是在最开始的时候,我是以为他真心待我的。
情窦初开,真诚又羞怯捧着的一颗心,到了他手中还没焐热,便被这狗东西随手抛下,踩进了泥里。
如今却有人将它细细修补,捧在我面前。


我与南烛哥哥蜜里调油的日子还没过上几天,祁湛这厮又开始作妖了,折腾了这么些天,他还是死活非不娶那他上辈子的宝贝贵妃林迦儿。
不知道是哪门子的反骨犯了,他带着一身酒气满身狼狈跪在乾清宫门口,哪怕是触怒了天颜,也咬着牙要皇上收回成命。
气得本就傲气还咬牙认了侧妃之位的林迦儿在家大哭,砸了杯盘碗盏,闭门不愿见人。
待林家长子沉不住气,寻人撞开了她闺门时才发现,京中闻名的林氏才女林迦儿,如今因着这件事失了颜面成为京中笑柄,竟在羞恼之下悬了梁。
虽然好险酿成大祸,但是还好人被救了回来。但是天子也因此事大怒,又是安抚林家,又是对着三皇子这边下了死命令,就算是押也要押这逆子去成婚。
消息都是我那日理万机的未婚夫君给我写信说来的,必不会有假,我嗑着瓜子看热闹看得啧啧称奇,还要跟我未来二嫂一起看笑话,分析局势。
两个人磕了三包瓜子儿,才意犹未尽地收了笑,带着幸灾乐祸各回各家。
并约定有消息再一起吃瓜,好姐妹,这等好笑的事一定要互相分享的。
这阵仗我是真没见过,稀奇,太稀奇了。
上辈子祁湛多风光啊,多顺风顺水啊,这辈子怎么混成这副瓜样子了呢?
我乐得晚饭多吃了两个大鸡腿,晚上做梦都能笑出声来。
不过也是在这件事上建立了我和未来二嫂坚不可摧的革命情谊,关系越来越好的时候,我与她悄悄说了我的秘密,没想到她也有她的秘密。
她说她跟我一样,是从上辈子一起回来的,所以我俩才能一见如故,对着这好像明明对我俩来说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乐上三天三夜。
上辈子她比我走得晚,所以知道的事比我更多,虽然宋氏满门忠烈,二哥却九险一生,还从战场上捡了半条命回来,为我全家收殓了尸骨。
我只知晓上辈子她是嫁给我二哥了的,却不知道二哥在战场上受的重伤后来还是落下了病根,也是早早就去了。
她在葬礼上哭到昏厥,醒来便来了这里,正揪着我那招猫逗狗的二哥一顿揍。
结果揍人的比被揍的哭得还大声。
聊起旧事,外表再温婉贤淑不过的褚家小姐以袖掩面,漂亮眼眸里掠过些许羞耻。
我想起我二哥提过的被黄毛丫头胖揍的事,没忍住笑了出来,他俩也实在是一对欢喜冤家了。
说完自己,褚清月略歇片刻,抿了口茶水,又开始说我,她拧着眉头,似乎不太懂祁湛这狗贼到底在想什么。
说起来也是离谱又荒唐的一笔旧账,我上辈子混得那般惨,堂堂皇后走得惨烈又不体面,最后却是以皇后之礼和狗男人合葬的。
活的时候是废后,死了还捞了个风光大葬,狗皇帝说是还为我守灵守到数度昏厥,死前还下了旨意要和我合葬。
当听到褚清月慢吞吞说完倒霉催的狗皇帝的这道离谱旨意,眉头越挑越高的我,还是没忍住唾了一声:“晦气。”
她深以为然,攥着帕子拍着桌,恨不得跟我一起去把这玩意从我坟里刨出来。
跟我一起骂了一遍狗男人之后,她还给我细细说了我走后,林迦儿和祁湛狗贼的事。
他俩我在的时候你侬我侬,没了我却好像也没有甜蜜到哪里去,倒像反目成仇了似的,感情几度波折,甚至一度闹到褫夺封号的地步。
除掉了我这有名无实的冷宫废后,林迦儿到底也没有如她所愿地成为皇后,到祁湛死,也只是个贵妃。
只是那林迦儿虽然最后葬入妃陵,混得可比我好太多了,一路顺利又安逸,还当了皇太后,一生荣华富贵。
林迦儿活了很久,享了大半辈子的福,祁湛却早早去了,说是怀念已故的皇后,郁郁而终。
我呸的声音比谁都大。
就差把唾沫星子呸到祁湛狗贼的脸上。
你可别怀念了,恶心谁呢,人没了又做出这副矫情模样给谁看。
惺惺作态,令人作呕。
褚清月呸得比我还大声,她甚至思索半晌,发出了暴言:“祁湛不会也重生了吧?他不对劲啊。”她眨了眨眼,用袖掩住嘴,轻声嘀咕,“他这么抗拒林迦儿,上辈子……祁湛难道是被林迦儿给药死的?”
我倒吸一口凉气:“这是可以说的吗?”
褚清月和我面面相觑,我狂拍大腿,小声猜测:“很有可能啊,他这自私自利的狗贼怎么可能因为思念我嗝屁,那肯定是被药死的。”
“那他这辈子这么反抗都说得通了,”声音轻且快,褚清月攥着我的手,双眸发光,“天呐,我发现了大秘密。”
“你好激动哦二嫂。”手被她捏得发红,我很是迷惑,“比我都激动。”
收回手,褚清月好似难以启齿般挥了挥袖:“没有,就是我一开始以为他重生这么反抗是因为……”
我不得其解:“因为?”
嘶了一声,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着说下去:“是因为……对你有情呢。我想不通这回事好久了。”
“……”我头摇得像是快要把头甩出去,“绝无此种可能。”
如今总算想通了这件事,又和我一起分享了大秘密,褚清月也是松了一口气。
待分开的时候她还攥着我的手微微蹙眉细细嘱咐:“音音,你近日还是少出门,我总怕那俩人闹事,心里总不安稳。”
微微含笑,我颔首应下:“我只等着看笑话便是,如今我已订了亲,这浑水总是牵扯不到我的。”我拉出我那未婚夫君来安抚她。
想起处处都再安稳妥帖不过的太子殿下,褚清月眉头微松,笑出来:“也是,你已是未来的太子妃了,只在家中绣绣嫁衣便是了。”
说到后半句她眉眼含了些揶揄, 我难得羞恼地红了脸:“你也在家绣嫁衣罢,等我……便是你和我二哥的婚事了。”
趁着她又羞又气双颊生晕说不出话来的时候, 我飞速上了马车,跑得没了影。


后来的日子虽然过得平缓又安稳,只是待我婚期前一天,果然如褚清月所说,祁湛狗贼还是闹出了事。
我那日在家中绣嫁衣的最后一针,总是心神不宁,不小心被针刺破了手指。
我捏着手指,注视嫁衣出了神,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总是慌得很。
耐着性子,我又把南烛给我写的信笺翻出来一页页看,试图从他的字里行间寻找一分安定,努力平复心神。
没多久就有太子府的守卫来给我报信,说是宫中现下大乱,三皇子反了,将军与太子已领兵去了皇宫清君侧,太子命他来保护太子妃娘娘。
我手里的信掉了一地,慌忙捡了起来,又与他对了暗号,确认了身份,才命他去报信给褚清月。
赶紧收拾了东西,我带着家中较为重要的账簿信件符文,领着接到消息被送过来的褚清月,一路进了南烛哥哥先前在家中时的院子,推开书房柜子的密道,带着她连同守卫一同躲了进去。
这是南烛哥哥早就与我说过的。
家中有个密室,里面有他定期派暗卫更换的物资水源,若遇险,可带上重要物品与亲信躲进去,等他脱困后前来救援。
我向来是极为相信他的,现下也稳下心神与褚清月一同躲在这密室之中等待他的消息,总之食水充足,只要我不被突如其来的消息乱了阵脚,一切都有转机。
我咬着牙,手里攥着他送我的匕首,呼吸急促却坚定。
这一次,我不会给他拖后腿,更不会给祁湛用我这软肋胁迫他的机会,我与他早就有了十足的默契与信任。


文章来源于知乎芒果汁儿不加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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