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化湖桥湖记忆：斗牛摸螺抲干河，乌鲤鱼头扮桥桩

宁波市奉化区古有四湖，是奉化水利发韧之作也。仁湖是有明确记载的宋代水利设施；广平湖老一辈知道在奉化区中心广平路末端，早已被填无迹可寻；另有莼湖和尚存的长寿湖；老的奉化大桥人，都知道湖桥湖，也叫湖桥头。年轻一点的奉化人或许就不知道湖桥湖了，更多的年轻人是不知道湖桥湖在那里。

如今的湖桥湖被镶嵌在奉化城区东边的楼房里，从高楼上望去，像毛笔顿挫略有回峰写下的一捺，上小下大。湖桥湖有大湖桥湖和小湖桥湖，两湖之间有泥土坝相连，中间有石板小桥通水，旁边有个湖桥头庵。庵的前面有一株大树，枝丫伸向湖心，湖的周围有竹林和散落的桃树李子树等等。再外围就是一望无际的万亩良田，风光秀丽景色迷人，俨然一幅世外桃源图。我们小时候从东边的南山对面的陈家岭上向西眺望，湖面曲线优美像一只宝葫芦，自然形成的水体非常美丽。可是今天的湖桥湖，水体面积缩小了三分之二以上。新建的湖桥湖四周的石坎、周围密不透风的房屋高楼，像给湖桥湖捆上了绳索、戴上了镣铐，非常消瘦无奈。

（大湖桥湖）

（小湖桥湖）

（大湖桥湖和小湖桥连接处的新桥）

湖桥湖的东边有湖桥村，当初只有二十来户人家，村中坐北朝南的王家祠堂居中，祠堂前面有一块空地，记得还挖有荷花池。民居就在祠堂两侧，两排明清建筑风格的两层楼房，另有东边楼房后面的一排小屋，总共就这三排屋，至今还在，就是淹没在新楼房里了。王家祠堂经拆建，如今是村委会所在地。湖泊是我们最好的朋友，如果杭州没有西湖、宁波没有月湖，不敢想象会是什么样子。我们奉化区正在进行新一轮旧城改造，或许湖桥湖也建设得仁湖一样美丽了……

（湖桥村的老屋（东边））

（湖桥村的老屋（西边））

湖桥湖，想当初是孩子的乐园、放牛娃的天堂。老底子大桥东岸的新民、新桥、勤奋、前方、后方五村的放牛娃去南山脚下、陈家岭桃山放牛，湖桥头是必经之路比聚之地。热闹时还有斗门、光明、北街等村的放牛娃共聚一起，把整个湖桥湖炸开了锅。我们小时候拖拉机还没有，农业生产靠耕牛，村村都有一拨放牛蛙，我读小学二年级时家里给我缀学半年，磨练农村放牛生活。我们放牛的中饭在野外自己烧，早晨出门时，头戴草帽，腰插一把弯刀，背上“腰子式”的铝制饭夹子，捞一把白米加一点咸菜就上路了，筷子野外折竹子做一双。于是迎着朝霞唱着山歌横坐在牛背上，老牛悠哉悠哉走在乡间小路上，边吃草边走，一村的放牛队浩浩荡荡一长阵，要走小半天才到湖桥头。期间放牛娃横坐牛背，毛竹罐筒鼓敲得啪啪响，自制的竹笛子吹得呼呼叫，就是吹不出旋律来，还有蛇皮自做的胡琴“雌狗雄狗”的拉得满天响，所有人高唱马灯调：“正月里来老鼠会拖汤果糯米粉……唵咯轮滚呀，大大元宝搂进来……”。

（湖桥村的老屋后面的小屋）

走到湖桥头凉亭，放牛娃们滚落牛背，二郎腿一翘坐在凉亭石凳子上吹牛皮，各个村放牛娃互不服气，一场斗牛就此拉开序幕。于是，选出最会斗的牛，赶到湖桥头边上的湿地，斗牛手竹梢高高扬起，竹梢丝在空中呼呼地叫过三边，斗牛手才能放掉牛绳。这是规矩，如果那一方提前放掉牛绳，这叫偷斗，偷斗的斗牛手是让放牛娃们最看不起的人，下次谁也不会再根他玩耍斗牛了。斗牛精彩激烈的场面是让人永远难忘，两条牛沙的一下冲上去，惊魂时刻，是牛角与牛角触碰时的一省巨响，最拍牛角斗断了。那时的斗牛，比现在的斗牛表演，不知要生动刺激得多少。有时如果是两条水牛，就斗到湖桥湖水里去了，水花四溅煞是好看。斗牛手，也就是每个村放牛娃中的小头头，年龄稍微大点。有趣的是，有几个村的小头头，名字都叫“阿贵”，于是就叫大阿贵、小阿贵、小小阿贵等等，农村最喜欢阿贵的名字。

（凉亭全景）

（凉亭石柱）

为有源头活水来。湖桥湖水是从龙潭堰分流过来的，有两条小河注入湖中，湖水清澈、波光粼粼，可以直接食用。村民们在湖边挑水、淘米、洗衣，民风淳朴敦厚、邻里和睦相亲，活生生一幅乡村风情图。前几天去采访，还听一位老住户的大妈说：“老底子邻里之间，时令蔬菜各家分享，逢年过节聚集一起捣年糕，各家还要分一点，情义难舍啊”。记得那年夏天我们斗牛胜利了，在小头头带领下向大小湖桥湖连接处的大树，大摇大摆昂首阔步的走去，爬上树杆，一、二、三齐声喊、沙沙沙往下跳。这是斗牛胜利跳水庆祝的老规矩，释放心中的紧张情绪。有人质疑放牛娃难道个个会游泳。我们这个年龄段大桥河（奉化江）边长大的孩子，从穿开裆裤出屁股开始，就在河边玩撒游泳，那时根本没有自来水，直接喝大桥河水长大，个个水性不凡。

（大湖桥的后面是龙津尚都）

接下来就是到湖桥头庵旁边的石缝里摸螄螺。一个猛子扎进水里，螄螺一把把摸上来，看到对面有女孩子摸螄螺就唱：拉头哥摸螄螺，这边螄螺那边大，阿妹什么什么的……一大堆粗话笑话。末了，抓点小鱼小虾之类，在湖桥湖边上的田野里点火做咸菜鱼汤，中饭也就变得丰富了。

最难忘啊，放牛生活！记得读小学三年级，一次到湖桥湖抲干河。那是秋冬时节，湖水很小，大人们用四、五台龙骨水车，轮换从早晨的中午，才把湖水快要车干，那时鱼儿在很小的一片水里活奔乱跳。接着车水的大人先下水抓鱼，这是规矩。他们用有浮力的渔拖箩装鱼，也有背着大沙渔箩的，拿着网兜抓鱼。等他们抓了第一轮后，我们才可以下去抓鱼。我们用小型的有进无出的倒竹丝口渔笼，捆绑在腰上，只穿一条短裤头，下湖抓鱼。这时湖里挤满了人，有用双手摸的、有用竹笼罩的、有用网具捞的，还有鱼叉刺的。鲤鱼、鲇鱼、鲢鱼、青鱼、河鲫鱼等等纷纷被抓，湖里热闹非凡、浑身全是湖烂泥。抓了一阵后，天色慢慢暗下来，北风一吹，手脚冻得发紫，只好上来。回去时，大小湖桥湖连接处的小石桥下面，看到有个犬牙的桥桩，像小孩子眼睛那样发着蓝蓝的亮光，就问刚才车水的大叔。大叔惊喜得跳起来说，孩子你看到的是一条小孩子一样大的乌鲤鱼头，我们运气太好了，发财了！这就是“乌鲤鱼头扮桥桩”。它毕竟是鱼，在湖泥里钻着，时间长了缺氧把头翘起来了。大叔用网具、渔拖箩等工具，费了好大劲才把它抓上来，分得了一份鱼喜出望外。

其实，这条乌鲤鱼头最多也就十来斤。后来，一传二、二传四，变成二十来斤。四传八，八传十六，变成三、四十斤重了。湖桥湖的被放大了……

（龙骨水车）

（有浮力的渔拖箩）

（沙渔箩）

（有进无出的倒竹丝口渔笼）

（渔盘蓝）

图文/方亚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