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膑与庞涓--(六)祸从天降
六、祸从天降不知不觉,几个月过去了,庞涓一直在暗中搞着小动作。魏惠王宴请孙膑,派去的传达兵回来报告:"大王,孙客卿有棋局,他说对吃吃喝喝不感兴趣。"惠王会见外国使臣,请孙装作陪,去请的人独自而回,"大王,孙客卿说他正在读书,设工夫见这些俗人。还说,干吗一有人来就叫他陪客,好像他是什么摆设。"其实孙膑根本没见到这些传话的人。都是庞涓买通了手下人在捣鬼。
一天,惠王兴起去围猎,一群人前呼后拥地跟着。惠王环视左右,不见孙膑,"孙先生呢?""大王,我大哥他脾气怪,您别和他一般见识。"庞涓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使本来随口问一声的惠王非要问个明白。"刚才我去找他来助兴,他不以为然,说没想到大王喜欢这种虚荣无聊、摆花架子的活动。还说只有在真正的战场上显示出勇敢和智慧的人,才称得上英维好仅。"
庞涓这番话的目的达到了。刚才还策马扬鞭、兴致勃勃的惠王,现在却绷着脸,倒提马鞭拖在地上,没情没绪地任马儿乱走。他哪里知道,此时此刻,孙膑受庞涓的委派,正在东门外的营区视察呢。但惠王毕竟是一国之主,有些涵养,庞涓跟上来正要进一步挑拨,惠王没容他开口,淡淡地说,"这没什么。自古才子多微气,正当用人之际,我只求忠实二字,脾气怪点不算什么。"说完使劲挥动马鞭,一阵疾驰,踏起蒙蒙尘雾。
"该烧最后一把火啦!"庞涓在心中冷笑一声。
这天,孙膑正准备出门,仆人进来报告,说门口有个人,声称送家信给孙先生。"家信",这久违的两个字使孙膑心中一热,忙不迭地把来人让进屋。那人操着一口齐国口音说:"小人名叫丁乙,家住临淄(今山东临淄市),来这边做买卖。您堂兄孙平托我带封信给您,说您去了云梦山。我好不容易找到山下,又听说您到了魏国。绕了一大圈,这不,今儿才找到您。要不是您堂兄千叮咛万嘱咐的,说'我这兄弟从小命苦,没了父母,又与我们失散多年,你可一定要把信送到,他就我们这一处亲人了,我真不想管了。您知道,费了多大事啊。"说着从怀中掏出个小布包,边角已经有点磨毛了,显出久经日月的痕迹。孙膑双手接过打开,眼睛潮乎乎的。信是用白色素帛写的,署的孙平孙卓的名,说自从那年失散后,他们流浪到宋国,父亲因为遗失了兄长留下的唯一骨肉,又急又愧,不久便一病不起,忧郁而死。现在齐威王改变了过去的做法,重新召回旧部下,他们扶枢回国,使父亲安息故乡。听说他在鬼谷学艺,十分高兴,他从小聪慧,一定能成栋梁之才。盼他早日学成回家,骨肉团圆,烧香祭祖,整修家庙,尽孝子之情,重振孙氏门户。一封信,洋洋酒洒,亲情乡音,忠义孝顺,面面俱到。孙膑读完不禁热泪盈眶。丁乙在他擦眼泪的时候又说:"您堂兄生怕言不尽意,又一再嘱咐我转告您,要您别忘了现在已有了家和亲人,不要在外乡滞留,他们日夜盼望与您团聚,重温手足之情。要您鬼谷结业后立即回家,越早越好。"惹得刚刚平静些的孙膑又是一阵抽泣,他好容易止住眼泪,"请别见怪,我太激动了。"停了一下他继续说:"您的信晚到了一步,您也看到,我在这做了客卿,魏惠王对我十分礼遇,我怎能辜负他,一走了之呢,等我为魏国打胜几仗后,一定请假回家,拜兄祭祖。堂兄知道我现在的情况,一定会谅解的。孙家历代重义气,没有忘恩负义之人。"丁乙看看孙膑,想了想说:"您的话有道理。不过小人没文化,笨嘴笨舌地恐怕不能把您的意思说清楚,您最好写封回信,也让您堂兄知道我没偷懒,确实把信送到了。""当然,当然,我正准备这么做。"孙膑起身研墨润笔,让仆人带丁乙去休息等候。
丁乙走后,孙膑在院子里走了几个来回,得到亲人消息的喜悦使他难以平静,很想找个人倾诉一番。庞涓,当然是他首先想到的人。这不仅在于他们是结拜兄弟、同窗好友,而且因为他的身世在魏国只有庞涓一人知道。孙膑折回门外,向将军府走去。他做梦也没想到,丁乙是庞涓心腹家臣假扮的,此时正在向庞涓汇报情况。
庞涓进宫拜见魏惠王,说有要事禀告。惠王叫左右退下,
"说吧。""事关重大,大王。我很难过,但不能不报告您,孙膑他果真有叛魏归齐的意思。昨天发现了一个可疑的人,我派人跟踪,没想到他进了孙膑的门。出来后我手下截住他,搜出了这封信。"庞涓说着将孙膑交给丁乙的那封回信递给惠王。信,是真的,孙膑的笔迹一眼就能认出,但上面已被改了几处关键性的句子,与孙膑原意正好相反,说他人在魏国,心在齐国,只要齐王委以重任,一定寻找机会回到家乡。"都怨我,看错了人,推荐不当,让大王......"庞涓一脸痛心首的表情。
"看孙客卿的意思,是不是嫌咱们对他重用得不够,没能充分发挥他的才能?是不是该给他一个有实权的职位了?"惠王并没十分恼怒。
"孙武当年身为吴国大将,备受吴王恩宠,但后来仍然回到齐国。父母之邦,祖坟家庙都在那,谁能忘记?更何况他们孙家有这种传统。他的心已经飞了,您再怎么重用,他也不会真心对魏国。他的才能和我不相上下,如果真在齐国当上将军,必然要帮齐王与大王争夺霸主地位,那可是个劲敌啊,会大大妨碍您顺利实现合并六国的宏伟计划。不如先下手为强,早日除去隐患。我想了一夜,才决心这么劝您,即使我心里再不好受,大义灭亲的道理也不敢忘记。"
庞涓提到争霸主,打中了魏惠王的要害。他的脸色难看起来,沉思了好一会,还是拒绝了,"谁都知道孙膑是我请来的,现在证据不足,罪状不清,贸然行事,恐怕会吓着那些想来投奔我的人才。"
"大王深谋远虑,我再学一万年也赶不上。"庞涓用手指轻轻敲着脑门。"您看这么办怎么样,我再好好劝劝孙膑,怎要肯留下,我现在就把军师的职位让给他。如果他仍然要走咱们也不能眼看着他暗通敌国,做出对不起魏国的事。他不知道咱们已经发觉,一定会先上书请假,那时,大王就有证据公布他私通齐国的罪状了。我荐人不当,您就把他交给我处理,别人议论不到您头上,我也有个赎罪的机会。"惠王终于同意了。
庞涓离开王宫后来到孙膑家。"大哥,您有了亲人的消息,连我都高兴得在家坐不住了。依着我的急性子,说什么也得打个理由,马上回家看看。""我和你不一样,你是本国人,我是外乡客,来了没多久就请假,恐怕别人议论我不安心为魏国效力。"孙膑说。"倒也是。"庞涓走到书架前,随便抽出一本翻看着,突然他把书往桌上一拍,"有了!下个月便是清明了,是个好机会,大哥可以用清明上坟祭祖为理由请几天假,我给大哥找几匹快马拉车,快去快回。忠、孝两字联在一起,大王不会不答应。"庞涓热心地出主意。
"不太合适吧,大王他......"孙膑有些心动。
"你先上书试试,我再替你求个情,准了皆大欢喜,不准也损失不了什么,不过浪费点笔墨。来,我帮你琢磨琢磨怎么措辞。"庞涓说着开始动手研墨
几天后孙膑果然交上了请假书,要求回乡扫墓,一切都按庞涓事先设计好的情节发展下去。魏惠王接到孙膑的上书后勃然大怒,派人把他押到将军府治罪。
庞涓在孙膑面前捶胸顿足,急得团团转。"这可怎么好,不知哪个混蛋在大王面前挑拨是非。我马上进宫为大哥做保,说什么也不得再有下一步的行动。"他亲自把孙膑送到跨院一间干净整齐的客房中,叫人给押送的士兵送来几坛好酒,请他们看在他的面上手下留情,不要折磨刁难孙客卿,士兵们满口答应,抱起酒坛退到屋外看守。接着又叫来一个十七,八的半大小伙子,当着孙膑的面命令:"诚儿,孙客卿被人冤枉,暂时在这歇息。你要好好伺候,除了端菜送饭、倒茶温酒外,孙客卿有什么需要你就去办。如果息慢了孙客卿,仔细你的皮."诚儿唯唯诺诺地退到一边。庞涓转过脸对孙膑说,"大哥,厨房和下房我都吩咐过了,这几天挑你爱吃的鲁菜做早、晚会有丫鬟来给你清扫薰香,整理床铺。一会儿让诚儿送﹣套笔砚来,要看什么书就叫他去书房拿。你别着急,只当还在自己家,看看书。一切有我呢。"说完匆匆而去。孙膑眼见庞涓风风火火,忙里忙外,大到进宫求情,小至丫鬟小厮,种种事情安排得周到妥帖,心里说不出地感激。
晚上,庞涓敲门进来,垂头丧气地说:"事情难办了。早有人忌妒咱兄弟俩,如今联合起来与我们作对。我去求情,谁知他们恶人先告状,已在大王面前说我结党营私,拿国家利益讨好个人朋友,包庇叛臣,大王把我狠狠训斥一通,说看在过去战功的面上不与我计较,否则连我一起治罪。不过,"庞涓的声音激动起来,我是准备豁出去了,明天我一早进宫,趁那些人没到,和大王单独在一起,非得说服他撤销处罚,最起码也要减轻。唉,我心里真憋气,看架势,那些小人也在拼命活动,不把咱俩弄垮不罢休。"孙膑听后反过来劝庞涓不要着急,说自己身子正不怕影子歪,叫诚儿进来重新烫酒,两人对饮到夜深。
天亮后,庞涓果然抖擞起精神,一大早就进宫去了,也的确独自一人和魏惠王说了一阵话,但内容与向孙膑许诺的截然相反。他说:"大王,我又劝了孙膑好久,他铁了心既不肯认错,又无转意。您治他的罪,在威慑那些对魏国三心二意的人,使他们不敢再起叛逆之心的同时,还要显示出宽宏大量,不至于吓住前来投奔的人才。依臣愚见,私通敌国,理当死罪,现在饶他一命,处以刚刑(古代的一种刑法,将受刑者双腿的膝盖骨刎去),让他终身残废,不能回齐国效力。这样既宽大地保留了他的性命,又消除了后患,您看怎么样?"
魏王被孙膑的"忘恩负义"气昏了头,只剩下听庞涓出主意的那一点点精神。
时近中午,孙膑正在担心庞涓怎么还没回来,会不会也被抓起来了?忽听一阵喧哗声渐近,很快他的房门被一脚踢开,庞涓满脸泪痕,夹在一伙士兵中进了屋,他跟跑两步扑上前,抓住孙膑的双手,叫了一声"大哥",便泣不成声,旁边一个满脸横肉的拿刀士兵厉声喝道:"孙膑,你私通敌国,已犯死罪,现因庞将军冒死求情,大王体恤,改为刚刑,就地执行,特此宣告。"话音刚落,几个如狼似虎的刀斧手上前把孙膜绑住。"大哥,我对不起你啊,没能说服大王,我,我,"虎溺这时才能说出几句整话,但没说完,又抽泣得哽咽住。昨夜度涓走后,孙膑一夜未睡,这时反倒比庞涓想象的要镇静,"兄弟,这大概是我命中注定的,先前没受牢狱之苦,现在得以保全性命,都亏你四处斡旋,奔走求情,我已感激不尽。""别啰喘了,"一个刀斧手喝断孙膑的话,举起明晃晃的刀。庞前捂着眼睛退到门外,孙膑一声大叫,昏死过去。
刀斧手们早已走了,小跨院里一片死静。不知过了多久,孙膑醒来,发觉自己已经躺在床上,身上盖了条柔软的锦被,双膝已被敷上药膏,用白绢缠好。一炷香从高几上送过袅袅轻烟,阵阵苦悠悠的药味从窗外飘进,谁在外面煎草药,他箭子里一片空白,仿佛所有的思想也随着膝盖骨被剔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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