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嘉树:从学徒到富商,从寒门到豪门,他的人生比三个女儿更传奇
志大心高的穷孩子韩教准1875年,海南省文昌县韩鸿翼家中来了一位远方的客人,他是韩鸿翼弟媳宋氏的弟弟,按辈分,孩子们叫他堂舅。
堂舅出身贫寒,早年为了谋生,不得不到美国做苦工,是一万多名到美国修铁路的华工之一。他攒了点钱,在波士顿开了一家商店,经营中国的特产丝绸和茶叶,生意还算兴隆。这几年,堂舅一个人打理店铺有些困难,想找个亲戚帮他打理。堂舅此行还有个原因是,他已经人到中年,膝下尚无子女,他想过继一个孩子继承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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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氏向弟弟推荐了丈夫的哥哥韩鸿翼的三个儿子。韩鸿翼是宋代名臣韩琦的后代,南宋时躲避战乱移居海南岛,到韩鸿翼这一代,成为平民百姓。韩鸿翼早年家道小康,因为热心公益,日子越过越差,长子韩政准和次子韩教准不得不漂洋过海,到爪哇岛谋生。
堂舅最初想带韩鸿翼的长子韩政准去美国,见到韩氏兄弟,改变了念头,韩教准远比他的哥哥韩政准更聪明伶俐,对陌生的美国充满兴趣,于是堂舅带走了年仅12岁的韩教准。
韩教准小名阿虎,他跟着堂舅来到古巴,后来到达美国波士顿。堂舅举行了一个隆重的过继仪式,正式把韩教准收为继子,改名宋高升。
堂舅把宋高升当亲儿子培养,手把手教他打算盘、记账、盘货、验货,因为宋高升英语不灵光,为了让他更好地跟当地人打交道,堂舅给他聘请了一位英语老师。
堂舅聘请的这位英语老师不仅教宋高升说英语,还带宋高升参观波士顿独立战争纪念地,给他讲林肯解放黑奴的故事,宋高升从这位英语老师这里受到了初步的民主思想启蒙。
性格活泼开朗爱交际的宋高升在波士顿结交了很多美国朋友,还认识了两位清朝派到美国的官费留学生温秉忠和牛尚周。
温秉忠和牛尚周都是最早的留美幼童之一,波士顿的中国商店很少,他俩经常到宋高升堂舅家的店铺买茶叶,一来二去,三个年龄相仿的少年熟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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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温秉忠和牛尚周的结识开阔了宋高升的眼界,原先他认识的人不是做工的就是做小买卖的,攒点小钱,开个小店,就是一生的奋斗目标。认识温秉忠和牛尚周以后,宋高升认识到,还可以有更高层次的人生追求。
温秉忠和牛尚周跟宋高升说,你不能一辈子当店员,你应该出去读书,增长见识,你可以做更多的事情。
宋高升被他俩说动了心,去跟养父商量。一向对他关怀备至的养父在这件事情上毫不通融。在养父看来,宋高升守住他辛辛苦苦经营的这个杂货店就够了,上大学,那是浪费钱财的行为。
宋高升已经打定主意要出去读书,1879年初冬的一个深夜,宋高升逃离养父家,摆脱了养父对他的控制,他要去读书,他要自己掌控人生。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宋高升从养父家跑出来,不但没能上学,生活都成问题。他在外流浪了几个月,遇到一位名叫查理·琼斯的好心人,他把宋高升推荐给一位挪威船长,宋高升到一艘缉私艇上当了一名小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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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高升向船长表达他想读书的愿望,这位船长记在心里,在宋高升服役八个月以后,他把宋高升推荐给李考德神甫,在李考德神甫帮助下,宋高升终于实现了读书的梦想,他来到杜克大学的前身三一学院读书。为了纪念好心人查理·琼斯,宋高升取教名查理·琼斯·宋,中国习惯称为“宋查理”。
宋查理读书非常用功,只用一年就读完了预科。
1882年,宋查理前往范德比尔特大学神学院就读,1885年,宋查理以优异成绩毕业,获得监理会见习牧师的称号,被派往中国传教。
郁郁不得志的穷牧师宋查理
1886年1月,宋查理到达上海,开始传教生涯。
他的传教之路非常不顺利。
美国传教士看不起他,出去传教不愿带他。在教长林乐知眼中,宋查理是个“失去民族特征的中国人” 宋查理跟他想到海南岛探望父母,林乐知都不允许。
在中国人眼中,宋查理是个穿西装说英文的假洋鬼子,经常有小孩子跟在宋查理身后,一边跑跳,一边喊“假洋鬼子,假洋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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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尽快融入祖国怀抱,宋查理留起辫子,穿上长袍马褂,名字改为宋嘉树,字耀如,外表看起来跟普通中国人一模一样。但是他的传教之路仍然不顺利,他不会说上海话,也听不懂软侬吴语,只能跟着一位老师绊绊磕磕学说上海话。
就在宋嘉树心情郁闷的时候,他又一次遇上牛尚周。牛尚周和温秉忠已经学成回国,牛尚周在江南制造总局当帮办,在祖国遇上宋嘉树,牛尚周非常惊喜。对于宋嘉树的困境,有过国外孤独求学经历的牛尚周非常理解。
牛尚周建议宋嘉树成个家,有了家,最起码有个落脚点,这个人他都想好了,就是他妻子的妹妹倪桂珍。
倪桂珍的父亲倪韫山是一名牧师,母亲徐氏是明末思想家徐光启的后人,倪桂珍现年18岁,由于父母思想开明,她没有裹足,像男孩子一样上学读书,去年刚刚从培文女中毕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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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嘉树借着倪桂珍到教堂唱赞美诗的机会,偷偷看了倪桂珍几眼,只见倪桂珍面貌清秀,落落大方,心中非常满意。
那边温秉忠和牛尚周做岳父岳母的工作,讲宋嘉树怎样上进,怎样努力。倪桂珍父母对宋嘉树印象不错,又有两个女婿极力保举,婚事很快定下来。
1887年夏天,宋嘉树与倪桂珍结婚,他们在教堂举行了一个新式婚礼。
结婚第二年,宋嘉树转为正式牧师,但是他的薪酬仍然很低,每月只有15块钱,一个人生活尚能应付,长女宋霭龄出生以后,这点薪水维持一家三口的生活就很困难,还有他与林乐知的矛盾和在教会中受到的歧视,他决心辞去布道团的职务,专心经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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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嘉树与孙中山的友谊
宋嘉树很早就展现出经商的天赋。他刚开始布道的时候,教长林乐知派他在昆山建造一座教堂,让他经筹费用,宋嘉树人生地不熟,怎样筹集资金?他想出来的办法就是经商,他用小船在昆山和上海之间贩运货物,终于筹足建教堂的资金。后来他被派到七宝镇传教,他仍用经商的办法筹集资金,建成一所教会学塾,一个儿童乐园和一个医药所。
在传教过程中,宋嘉树发现中文版《圣经》非常缺乏,很多教友想买买不到,宋嘉树意识到这是个商机,他决定办一家印刷厂
宋嘉树拿出妻子倪桂珍的嫁妆,两个连襟温秉忠和牛尚周也都支援了他一笔钱,宋嘉树在上海法租界买了一座房子,开办印刷厂,印刷《圣经》,后来他还以印刷《圣经》为掩护,帮助孙中山等革命者印刷了很多革命书籍。
这家印刷厂是宋嘉树开办的第一家企业,后来宋嘉树还当上一家面粉厂经理,还给多家企业当代办。由于宋嘉树长袖善舞,很快就发了大财,积累起四五十万两银子的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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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看宋庆龄姐妹青少年时期的生活照,会发现宋家的生活是富裕而不奢侈。因为宋嘉树挣的钱,很大一部分用来资助孙中山的革命活动,只有少部分用于家庭生活开支。
宋嘉树与孙中山大约相识于1894年,孙中山与好友陆皓东北上,打算上书北洋大臣李鸿章,陈述救国救民之策,途经上海,经人介绍认识宋嘉树。
宋嘉树非常赞成孙中山的革命思想,两人一见如故,成为终生好友。他们经常在宋嘉树的印刷厂做彻夜长谈,交换彼此对国家未来的看法。
革命不仅需要热血和理想,还需要大量经费,孙中山为革命而奔波,无暇积累财富,在他革命早期,宋嘉树的资金支持是他的革命经费的主要来源之一。宋嘉树不仅大把掏钱支援孙中山革命,他亲自到美国向华侨募捐,为孙中山募得200万美金经费。
宋嘉树与孙中山相识二十余年,无论孙中山的革命活动处于高潮还是低谷,无论孙中山当大总统还是被追捕,宋嘉树始终同他荣辱与共,甚至陪着孙中山一起流亡日本。孙中山在致友人的信中说宋嘉树对他的支持“二十年来始终不变”。
1912年,孙中山就任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在宣誓就职典礼上,宋嘉树与家人坐在最前排,孙中山以此表达对宋嘉树支持他的革命活动的感激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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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支持女儿婚姻,仍然支持孙中山的革命事业
宋嘉树与倪桂珍生育三子三女,他和倪桂珍继续了倪家男女平等的教育思想,对男孩子女孩子一视同仁。尽管宋嘉树工作繁忙,他从不把孩子的教育交给保姆佣人,而是亲力亲为,一起陪孩子读书,一起陪孩子游戏,在日常相处中潜移默化教育孩子。
宋嘉树是把教育孩子当作一种救国手段,他不是为自己教育子女,而是为祖国培养人才。
他说:
“只要一百个孩子中有一个成为超人式的伟大人才,中国就有四百万超人,还怕不能得救?现在中国大多数家庭还不能全心全意培养子女,我要敢为天下先。”
宋家的六个子女都在年龄很小时送到美国读书,在送孩子去美国读书以前,宋嘉树跟孩子们说:“爸爸要你们到美国去,不是让你们去看西洋景,而是要将你们造就为不平凡的人。这是一条艰苦的、荆棘丛生的路,要准备付出代价。不管多么艰苦,都不能终止你们的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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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们在美国读书期间,宋嘉树唯恐孩子们失去与祖国的联系,经常给孩子们写信,向他们介绍国内的情况,向他们推荐中国历史和文化书籍,还把报纸上一些重要内容剪下来寄给孩子们,让他们身在国外,仍能了解国家大事。
辛亥革命胜利后,宋嘉树立即给在美国读书的儿女们寄去一面五色旗,宋庆龄的同学说,宋庆龄收到这面新旗子兴奋地跳上椅子,把象征清王朝的龙旗扯下来,用脚踩了又踩,把共和国的五色旗挂了上去。
1912年,孙中山就任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需要一位外文秘书,宋嘉树向他推荐长女宋霭龄。孙中山有几次去上海,就住在宋嘉树家中,孙中山的子女到美国留学,也是宋嘉树协助他办理入学事宜。
1914年,宋霭龄准备与孔祥熙结婚,推荐妹妹宋庆龄代替自己,宋庆龄从美国到日本横滨,给流亡日本的孙中山担任秘书。宋庆龄与孙中山在长久相处之中产生感情,但是他们的爱情遭到宋嘉树、倪桂珍夫妇的激烈反对。
宋嘉树无法接受好友变女婿的事实,他把宋庆龄软禁在卧室中,想让宋庆龄回心转意。就像30多年前一心想读书的宋嘉树从养父家逃走一样,宋庆龄也在姐姐和佣人的帮助下,从家里逃了出去,在日本与孙中山结了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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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嘉树与妻子倪桂珍发现女儿逃走,立即买船票追到日本,他在孙中山的住所外面喊:“我要见抢走我女儿的总理。”孙中山从住所出来,问宋嘉树什么事。
宋嘉树忽然意识到,他不能冲动,必须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如果他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是中国革命事业的损失。他向孙中山鞠了一个躬说:“我的不懂规矩的女儿,就托付给你了,请千万多关照。”说完眼中含泪走了。
事实证明宋嘉树的担心是多余的,宋庆龄与孙中山结婚以后情投意合,直到孙中山去世前,他的目光一直深情地注视着宋庆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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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宋嘉树夫妇对宋庆龄的婚姻不满,他们回国以后仍然给宋庆龄补办了一份嫁妆:柚木家具,绣着百子图的被面和苏绣的衣料,并且他仍像以往那样支持孙中山的革命事业。
宋嘉树因为积劳成疾,身体越来越差,1918年5月3日在上海病逝,终年55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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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嘉树的一生,比他的三个女儿更传奇。他从海南岛一个贫困农民的儿子,童年时随兄到东南亚谋生,少年时随堂舅到南美洲和美国谋生。他抓住每一个机遇,从底层奋发而起,不仅拥有了大量财富,而且善于运用财富,让他的财富发挥出最大的能量。
宋嘉树短暂一生,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是成功的。经商,他长袖善舞;革命,他意志坚定;对妻子,他忠诚的丈夫;对孩子,他是慈爱的父亲。
由于他的努力,他的后代摆脱贫困,实现阶层跨越,他一手塑造起宋家王朝的雏形,只是很可惜,他没有目睹宋家王朝的辉煌,他也没有目睹宋家王朝的没落。
宋嘉树生前在上海买了八个墓穴,希望将来六个儿女与自己葬在一起,一家在天国团圆,但是他没想到他的孩子们四散流离,只有他的次女宋庆龄叶落归根,永远陪伴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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