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0aj33m1re 发表于 2022-9-11 12:13:19

文史 | ​端木蕻良和古城西安的故事




1945年10月26日,西安的《西北文化日报》刊登了一首诗《小草》,作者是端木蕻良,这是一首不为人知的作品:


我等待了这样久——
日子过去一天
在绳子上我便打一个结子
手里摸着每个结子
心里觉得你近了
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我推开门向远望去
但是什么都没有
脸依在冰冷的门上
我继续向前望着
我向前找寻
一点声息都没有
只有眼泪落在地上
我低下头来闭了眼睛
要抬起头来的时候
地面上有一株绽绿的小草
从泥土里钻出
这是你的消息
因为你说过:
当第一株青草出土的时候
你一定回到我的身边


从此诗刊登的时间推算,应该是端木蕻良在贵阳写的。端木蕻良1945年8月从遵义来到贵阳,马思聪安排端木蕻良在贵州省立艺术馆二楼住了下来。端木蕻良和马思聪熟悉,马思聪当时在贵州省立艺术馆当馆长。


端木蕻良怎么会在西安的报纸上发表诗歌呢?以前他从来没有在西安的报刊发表过作品,猜测这可能与端木蕻良的友人姚青苗有关。姚青苗原名姚玉祥,1937年在上海通过别人结识了端木蕻良,但只是通信来往,端木蕻良将他的小说介绍到《中流》杂志发表,并替他署名“青苗”,从此他的作品大多署名为“青苗”。解放后,姚青苗到山西大学任教,“姚青苗”成了他的通用名,原名反而很少有人知道了。姚青苗曾在延安鲁艺上学,后到宜川国民政府第二战区编辑《黄河》杂志,1945年到西安任《益世报》副刊主编和《骆驼文丛》主编。1946年初,《骆驼文丛》刊登了端木蕻良的译文《晚歌》,翻译的是瑞士作家凯勒的诗歌,可见端木蕻良和姚青苗有联系,相信端木蕻良的《小草》在《西北文化日报》发表,与姚青苗有关。


《小草》是一首充满了思念之情的哀婉之作,很动人。他等待很久了,因为她说过当第一株青草出土的时候,她就会回到他的身边。诗里的“他”是端木蕻良,“她”是萧红,端木蕻良的妻子。萧红逝去三年了,不会回来了,留给端木蕻良的就是这株梦幻般的小草。让这株小草在诗歌这个幻境里于西安绽绿,是因为端木蕻良和萧红在这个古城开始相恋,她是端木蕻良的初恋,他不能忘却,萧红时时会出现在他的梦中。


端木蕻良平生只来过一次西安,是在1938年春。


1938年3月4日,端木蕻良随着著名女作家丁玲率领的西北战地服务团从陕西潼关来到陕西省城西安。西安《新秦晚报》1938年3月5日第一版发布了一条消息,题目为《西北战地服务团昨由潼关抵省》,消息称:“西北战地服务团全体成员共四十余人昨由潼关抵省,下榻女子中学,文学作家端木蕻良、萧红、戈矛、聂绀弩、青年诗人田间、戏剧家塞克等,亦随行。”


西北战地服务团抵达西安后,住在陕西省政府安排的住宿地梁府街(今青年路东段)“女子中学”(今青年路小学)。梁府街“女子中学”的正式名称是陕西省立西安女子师范学校,这个学校有师范部、初中部、附属小学和幼儿园。当时师范部、初中部已迁往崇义路(今后宰门),省政府以初中部为基础设立了陕西省西安女子中学,新校址在崇廉路(今西七路)。丁玲在《西安杂谈》一文中说,“两天之后,西战团大队来了,住在省政府指定的地点,梁府街,女子中学的旧校址。”可能是习惯吧,当时的报纸把梁府街陕西省立西安女子师范学校的师范部、初中部旧址仍然称呼为“女子中学”。随行的端木蕻良等人也住在这个学校。


端木蕻良在“女子中学”住下后,过了一两天,随丁玲去了北新街七贤庄国民革命军第十八集团军驻陕办事处(以下简称西安八办),周恩来和凯丰会见了他们一行,并合影。


还在1938年3月1日时,端木蕻良、萧红和聂绀弩随西北战地服务团乘火车离开运城前往风陵渡,准备在风陵渡过黄河到陕西潼关,然后再乘火车去西安。在火车上,三人被丁玲“拉夫”和塞克写一个话剧,准备到西安演出。四人便你一句我一句,确定了剧本的人物和情节,西北战地服务团团员做记录,塞克在火车上分幕。这个剧本的情节、重要角色都来自端木蕻良1937年3月在上海发表的小说《突击》。到西安后,塞克根据记录稿整理成一个三幕话剧《突击》。1938年3月11日《突击》剧本脱手后,西北战地服务团开始了紧张的排练。当时的西安《西北文化日报》3月11日发表了一条消息,称《突击将在本市公演》,消息说“闻该团现又编定三幕剧,名《突击》,剧本为端木蕻良塞克等集体创作,现正赶制布景及加紧排练中,约于本月十六日可在本市公演”。西北战地服务团为《突击》的上演制作了公演特刊,公演特刊上的剧情简介,是端木蕻良写的。端木蕻良给在广州的茅盾寄了一份公演特刊,茅盾写了一篇评论《突击》刊登在了《文艺阵地》上,茅盾写道:“‘公演特刊’上有端木的节略,简洁而楚楚有致。”梳理一下可以看到有意思的是:端木蕻良先写了一部小说叫《突击》,塞克、端木蕻良、萧红和聂绀弩在端木蕻良小说《突击》的框架下“讨论”出了剧本《突击》,茅盾看了“公演特刊”和剧本又写了评论《突击》,从小说到剧本,到评论,“突击”这个名字很被大伙喜欢。


《突击》于3月16日在西安易俗社上演,这是西北战地服务团到西安后的第一次舞台公演。到3月20日,公演完毕,共演了5天11场。端木蕻良到易俗社观看了《突击》的演出。《突击》的演出获得很大成功,西安《工商日报》3月18日发表消息称:“《突击》公演博得荣誉,表演有力技术成熟布景绝伦。”《西北文化日报》3月21日发布消息称:“成绩极为优良,希望再来一个。”


《突击》公演结束后,丁玲回延安汇报工作,她约在3月26日离开西安,3月28日抵达延安。端木蕻良、萧红和聂绀弩作为比较有名的文学作家,西安八办请他们去延安看看,丁玲这次去延安便邀他们同行。端木蕻良回忆萧红曾对他说丁玲要去延安,他高兴地说可以跟着去一趟看看,可是萧红表态不去,他看到萧红的态度也就没有去。但萧红3月30日给在湖北武汉的胡风写了一封信,信中说道:“现在萧军到延安了,聂也去了,我和端木尚留在西安,因为车子问题。”萧红说是车子的问题,可能指的是汽车坐不下,所以没去延安。总之这是端木蕻良一生中唯一一次去延安的机会,却没有去成。


《突击》演完了,没什么事,端木蕻良就和萧红等在西安游玩,最常去的地方是“女子中学”南面大莲花池街上的莲湖公园。莲湖公园离梁府街“女子中学”很近,约250米。莲湖公园前身是建于1378年的明秦王府花园。花园引渠水,凿池塘,植荷花,故名“莲花池”。1928年,辟为莲湖公园,向公众开放。园内有湖,有土丘,有茂密的树林,端木蕻良在这里留下了一些照片。比如端木蕻良躺在斜坡上的一张照片,就是3月21日在莲湖公园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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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8年3月,端木蕻良在西安莲湖公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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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安碑林是端木蕻良爱去的地方。西安碑林始建于1087年(北宋元祐2年),收藏有自汉代至今的碑石、墓志,数量为全国之冠,且藏品时代系列完整,时间跨度达2000多年,是极其珍贵的艺术宝库。端木蕻良自幼毛笔字甚有功底,他的行草写得酣畅淋漓,大有王羲之风致,可以看出他自小就喜欢王羲之书法。到了西安碑林,端木蕻良看到了《集王圣教序碑》,如获至宝,流连忘返,反复琢磨,回来兴致不减,还要给萧红大肆渲染一番。萧红毛笔字也是不错,听了心动,就和端木蕻良一起前往碑林观赏。《集王圣教序碑》神采飞扬,乃怀仁和尚所集,是唐人集王之精品,被后世誉为“墨池之龙象,兰亭之羽翼”。端木蕻良在清华大学读书时,是学历史的,给萧红讲“圣教序碑”头头是道,萧红听得大为佩服。在西安碑林这个书法宝库里,两人尽情地享受着顶峰艺术带来的快乐。


端木蕻良1980年对美国汉学家葛浩文说他在西安住在民族革命大学招待所,以后他还曾说过在西安住在西安招待所。端木蕻良随西北战地服务团到西安,先住进“女子中学”,离开西安前,也是住在“女子中学”,端木蕻良住到招待所,是中间一段时间。民族革命大学在西安没有招待所,民族革命大学在西安招生,都是租用旅社饭店来办理招生事宜。国民政府第二战区在西安虽然有办事处,位置在七贤庄北面不远的四浩庄,但办事处设立的较晚,当时应该还没有。端木蕻良所说的民族革命大学招待所,应该是临时租用旅社的房间。关于西安招待所,正确的名称应该是西京招待所,这是当时西安最豪华的酒店,现在还在,民族革命大学有不少名教授撤到了西安,二战区有可能招待他们临时住在这里。


端木蕻良还回忆他离开民族革命大学招待所后,住到了西安八办。住在西安八办,这是有根据的,但住的是西安八办位于通济南坊27号的招待所。萧红在《无题》一文中说:“在西安和八路军残废兵是同院住着,所以朝夕所看到的都是他们。”1938年3月至4月,陕甘宁边区政府和西安八办设立了八路军伤兵遣送委员会,遣送老弱残废军人回原籍,老弱残废军人就住在西安八办设在通济南坊27号的招待所。通济南坊在北大街,离七贤庄和梁府街不远。七贤庄西安八办一号院是一个办事机构,客房少,内部使用,对外不承担住宿接待,所以端木蕻良、萧红等是住在西安八办招待所。他们能住进这里,无疑丁玲起了很大作用,也是由于他们是著名的文化人的缘故,或许住宿理由就是要去延安,但也不可能住很长时间。端木蕻良和萧红在西安八办通济南坊招待所住了几天后,又回到了“女子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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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8年3月,端木蕻良和萧红、聂绀弩、田间在西安“女子中学”


4月初,端木蕻良准备前往甘肃兰州。作家白危1938年1月从上海到兰州从事抗日救亡工作,参加了王德谦兄妹剧团。甘肃省教育厅要把王德谦兄妹剧团合并到官办的兰州西北抗战剧团中,兰州八办指示白危可以合并,官方出钱,剧团演戏,演什么戏权力在剧团手里。白危考虑到王德谦兄妹剧团人少,合并过去后力量单薄,就向甘肃省教育厅提出要求,从西安请几位戏剧人才过来,并把消息写信告诉了在西安的塞克。甘肃省教育厅同意后,白危立即就给塞克发电报让他组织人前来兰州,塞克征求了大伙意见,端木蕻良愿意和塞克一起去兰州。


4月7日,丁玲、聂绀弩从延安回到了西安,萧军也跟着。原来,萧军离开民族革命大学后,3月20日到了延安,想转道去山西五台山,但陕甘宁边区正在进行河防保卫战,交通受阻,萧军就滞留在了延安。丁玲、聂绀弩到延安,碰见了萧军,丁玲就劝萧军干脆跟她回西安,帮着西北战地服务团做宣传工作,于是萧军就随丁玲来了西安。丁玲他们进了“女子中学”,西北战地服务团的团员一片欢呼,“主任回来了”,端木蕻良和萧红走出房门,看见了萧军。萧军来西安,端木蕻良和萧红都感到有点意外:萧军是态度很坚决地要去五台山打游击的,咋来了西安!


萧军到西安后,也住在“女子中学”,端木蕻良大约在4月10日左右给胡风写了一封信,说:“我,萧红,萧军,都在丁玲防地,天天玩玩。”信中还请胡风把他留在武汉的一套西服寄到兰州王德谦家中,由白危转给他。看样子端木蕻良已经做好了和塞克去兰州的准备。


但是,端木蕻良和萧红、萧军在西安玩了几天,情况出现了变化。萧军因为在延安和丁玲有情感发生,竟突然向端木蕻良和萧红宣布,他要和丁玲结婚,让端木蕻良和萧红结婚。萧红和萧军闹了起来,最后两人决定分手。大约在4月15日晚,萧红约端木蕻良去莲湖公园,把她和萧军分手的事情告诉给了端木蕻良,如此重大的变故使萧红非常伤心,端木蕻良对此既生气又同情。这天晚上,萧红和端木蕻良确定了恋爱关系,这个结果有突然性。此后萧红就公开的和端木蕻良在一起,不再搭理萧军。当时的情况下,丁玲不可能承认要和萧军结婚,萧军又去找萧红要求复合,萧红不搭理萧军,萧军就寻衅闹事。萧红写信给在武汉的日本友人池田幸子,告诉池田幸子,萧军威胁要杀她和端木蕻良,池田幸子把萧红的信给了胡风看,胡风记到了日记里。





萧军和萧红分手后要去新疆,去新疆和塞克他们去兰州是同路,于是萧军就和塞克他们约好一起走。由于端木蕻良和萧红的关系已经确定,端木蕻良的兰州之行就取消了。


4月16日,端木蕻良给胡风去信说:“嘱老兄将我的西装寄到兰州的事,请兄不要执行,因为还是存在武汉,等着我以后再麻烦你,或许就从此不麻烦了也。”确实也不用麻烦胡凤了,端木蕻良和萧红决定回武汉了。回武汉的原因是因为萧红的朋友池田幸子来信,要萧红回武汉,池田幸子和丈夫鹿地亘当时已经是国民政府军委会政治部第三厅官员了。


4月18日,端木蕻良要离开西安了,诗人田间给端木蕻良写了一首告别诗《给端木蕻良——一九三八年四月十八日早晨告别端木蕻良兄所写》,诗中说:“在浑河的激流上,水芹子拥抱着小刀,要去复仇。——守护她啊!”这是诗人用端木蕻良小说《浑河的急流》中的人物故事,希望端木蕻良像水芹子的恋人金声爱护水芹子一样,爱护萧红。


但是不知什么原因,端木蕻良和萧红当日并没有离开西安,而是又在西安住了十来天。在这十来天里,端木蕻良和萧红处在热恋之中,过得很愉快。6月13日,萧军在日记里写到:“到西安,见到了玲,也听到了一些关于我走后吟他们欢快和得意的情形,使自己似乎又感到一点烦乱,但这很快就过去了。”可见丁玲和西北战地服务团的团员们见证了端木蕻良和萧红在西安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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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8年3月,端木蕻良和萧红在西安“女子中学”


5月4日,端木蕻良和萧红乘火车离开西安,前往武汉。


之后,端木蕻良和萧红在武汉结婚,又漂泊到重庆和香港,在香港遇上太平洋战争爆发,萧红死于日军占领下的香港,端木蕻良埋葬了萧红,怀揣着萧红的青丝,继续四处漂泊。在桂林,端木蕻良思念亡妻萧红,反思自己的过错,挖掘自己的内心情感,写出了奇特绚丽的短篇小说《初吻》《早春》,这些小说被誉为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短篇小说中的一流作品。1944年10月,端木蕻良到了遵义,他给在香港的戴望舒写信,希望戴望舒能代他“分神照料”萧红墓。失去了萧红,端木蕻良的生活一团糟,遵义一个学生回忆道:“寒冬腊月,常见他一个人,孤零零地伴着几块烂砖砌成的小方地台,放上一个破旧瓷盆,生上几片木炭火,烤半边刮过皮的老南瓜,边烤边啃,当水果吃。”1945年8月,端木蕻良到了贵阳,在西安的姚青苗和端木蕻良取得了联系并约稿,端木蕻良想起了1938年在西安和萧红相恋的日子,不能自已,写了哀婉深情的怀念小诗《小草》,寄到了西安。


1949年,新中国诞生了,端木蕻良从香港来到了新中国的首都,参加了北京郊区的土改工作。1950年6月,端木蕻良出任北京市文联编辑出版部副部长,9月,端木蕻良接到朋友刘承思从西安寄来的信件,原来是西北大学校长侯外庐委托刘承思请端木蕻良到西北大学任教。


西北大学校长侯外庐先是聘请刘承思为教授。侯外庐是我国著名哲学家,1938年初,曾在山西临汾民族革命大学任教,其时端木蕻良也在该校任教,相信有面交。刘承思是端木蕻良1946年在重庆结识的朋友,往来密切。刘承思接到侯外庐先生聘书,先到北京,再往西安,在北京他从诗人冯至那里得知端木蕻良也在北京,很高兴,立即到北京文联找到了端木蕻良。刘承思到西北大学任教后,侯外庐得知他在北京遇到了端木蕻良,就托刘承思给端木蕻良写信,请端木蕻良来西北大学任教,或作兼任教授。端木蕻良接到了信,告诉了北京文联,但文联主席老舍不放,于是,端木蕻良到西安西北大学任教的事情未成。


有趣的是,1938年3月,端木蕻良参与编写的话剧《突击》在秦腔剧社易俗社上演,到了1959年12月,端木蕻良的京剧剧本《戚继光斩子》又被李敬慈改编成秦腔剧本,在西安长安书店出版,秦腔《戚继光斩子》也在西安上演了。端木蕻良好像与西安有“戏缘”。


转眼到了1994年3月,刘承思写信约端木蕻良到西安游玩,参观兵马俑,还说张其凯教授愿以中德研究所名义发出邀请函,端木蕻良夫妇都乐意去,端木蕻良回信说:“八月份,我真想去西安,爬着也想去。”端木蕻良1938年离开西安,转眼56年过去了,他心里真是想念这个充满了他初恋回忆的古城。但是端木蕻良终究还是没有重回西安,因为他女儿钟蕻在澳大利亚读书,要回国,恰巧就在八九月间,时间发生冲突,端木蕻良只好放弃了这次回西安的机会。


1996年10月5日,端木蕻良辞世,享年84岁。端木蕻良和古城西安的故事至此终止,只有以往的时光留影还不时地在回放。


来源:各界杂志2022年第7期
作者:袁培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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