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入仕,先看看这位“前辈”的传奇
上下两千年的封建史,“万般皆下品 唯有读书高”,读书人,只有入仕拜相,才算是光宗耀祖,人生巅峰。但是,纵观仕场,能读书和会做官显然是两码事。话说南宋宝庆二年(1196年)某天,一位发须灰白,年逾古稀的老人来到宰相韩侂胄的府前,请求拜见,相府门卫面对这位破败不堪,满脸颓相,口中自称是“宰相老师”得“疯人”,自是毫不客气,直接驱离,“能滚多远滚多远”。
相府门卫假如知道三四年后,他甚为恼怒赶走的是南宋朝廷的右丞相,估计肠子都要悔青了。
其实,别说相府门卫,就是这位名叫陈自强的福建县丞,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即将解甲归田,终老乡土的他,就在叩响宰相府门的那一刻,竞迎来了自己人生的高光时刻,传奇的故事流传了一千多年。
1.
陈自强,福建人,打小是真正的苦孩子出身。先是母亲早亡,后来父亲又不幸染疾,不久离世。少年陈自强可以说是真正的出身贫寒之家,
吃百家饭,衲百家衣,饥寒交迫,顽强求生。少懂事时,族中大人告诉他:“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你想出人头地,就要好好读书,参加科举,金榜题名,那样就可以衣锦还乡,富贵一生。”
从那时起,这陈自强就发奋读书,起五更,睡半夜,坚持苦读。头悬梁,锥刺股,坚持苦读,勤奋修习,期望终有一日能够改变贫穷的命运,农转非。
凭借着刻苦勤奋,陈自强终于考上了太学院继续深造,也就是朝廷开设的学校,继续深造,眼看着离跃龙门就是一翻手的事,青年陈自强踌躇满志,满眼是光。
然而,命运不是买卖,你想买就能买。
此后的十余年里,青年陈自强每每参加科举考试,总是屡败屡战,屡战总是名落孙山。
这对自命不凡的陈自强来说无疑是个致命打击。在京城临安这个地方,除了空气是免费的,其他的就是喝碗水也得两文钱啊。更遑论吃饭、住宿、必要的交友、人情往来等等,而孤儿出身的陈自强在京城又没有可倚靠的亲戚朋友,如果长此以往下去,估计等不到揭黄榜那一天,自个就先交代了。
权谊之下,陈自强决定先从读书人传统的变现之道——当私教入手,“先活下来再说”。
2.
无奈之际,陈自强屈尊下就,先到权贵之家给小孩当启蒙老师,每天陪着孩子们:“人之初,性本善”,“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日月荏苒,岁月蹉跎,不知不觉,陈自强已经三十岁了,却还没有发迹,心里恨哪!千里马在此,伯乐何在?
也许是冥冥之中命运的垂怜,终于在友人的极力推荐下,他被聘到当朝的承宣使韩诚大人的府上,当了韩家小少爷韩侂胄的启蒙老师。韩家世为宋朝名臣(其曾祖父韩琦是北宋一代名相),门第十分显赫,韩诚的妻子是时为高宗吴皇后的亲妹妹,由于这层关系,韩诚也算是当时朝中声名显赫的人物。陈自强自从在韩家做塾师后,不自觉也平添了几分荣耀之感,偶尔甚至幻想如能凭借韩家皇亲贵戚的势力走上一条博取功名的路径。授课期间,奉事唯谨,兢兢业业,因而甚得众人认可,总体来说韩府上下对他也算满意。
然而,对于陈自强来说,毕竟自己都没有功名,他这半桶水给小孩子做点启蒙教育还行,再深一点就显得捉襟见肘了。
果然,韩侂胄再长大一些后,陈自强就被韩府辞退了。
3.
就这样,稀里糊涂,浑浑噩噩,陈自强来到了五十五岁的门槛,岁月荏苒,经历坎坷,生活压抑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但文人的清高、执拗,造就了这位老人就是不甘心,不愿意认命。
这一年,陈自强又例行公事,参加科举,万万没想到,已经不抱任何希望的他,这一次,却金榜题名中了进士了,“真的是老天开眼了”,陈自强双目流泪,长跪大街上,一时喃喃自语,一时手舞足蹈,就像疯了一般,惹得来往行人纷纷侧目。
中了进士,朝廷选官,陈自强一没银两,二没关系,最终,他被任命为福建光泽县丞,皇命不敢违,他只得走马上任。
陈自强做了县丞,不管怎么说,也是一个官吏,从前的颠沛流离已经成了过去,总算不会为生活再担忧了,可是职位太小,没法捞油水,没人听他的,只能给县令做下手,很多上司年轻有为,他还必须毕恭毕敬,加上年事已高,经常因办理公事不力遭到上司训斥,被年轻的同僚们戏耍玩弄,每天郁郁寡欢,很不开心,却也无可奈何。
4.
庆元二年(1196年)夏天,陈自强已是六十六岁高龄了。这年夏天,陈自强到京城临安述职候选,偶然间,他听说自己三十年前曾经教过的学生韩侂胄如今成了朝中了不起的人物——这韩侂胄因拥立宁宗登基有功,从而掌握了朝廷大权,作为皇室外戚,已官拜宰相之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全倾朝野,谁敢小视?
回到下榻之处,陈自强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心道:“我已经六十多岁,花甲之年,还能再干几年?常言说:背靠大树好歇凉。不管怎么说,这韩侂胄过去总是我的学生,我于他有恩,他若能看在当年师生的面上,照顾一二,何不享愁荣华富贵?做不了大官,若能到一个州做个学官,摆摆官架子,也不枉了此生。”
次日,年近古稀之年的陈自强一番梳洗,直奔韩府,期望拜见当朝宰相韩侂胄。
来到韩府门前,妈妈呀!韩府门前刀枪闪亮,警卫林立,他刚刚迈步,警卫小哥一声大喝:“此乃相府禁地,闲杂人等,休在此地逗留,找死呀!”吓得陈自强赶紧后退,犹豫再三,又踅摸过来,警卫道:“你这个老头,鬼鬼祟祟,想干什么?再不滚开,当心你的小命,这个地方也是你能来的?”
陈自强战战兢兢道:“我乃卸任的福建县丞,想进府拜见韩大人。”说着话,将自己的帖子递了上来。
警卫小哥看也不看,道:“小小县丞,也敢前来罗唣,滚一边去。”
陈自强进不了门,说什么也白搭,只得怏怏归去,长吁短叹。
进不了门,就见不了韩大人,陈自强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没用。
这陈自强虽说做了几任县丞,但位卑职小,一直干的是伺候县太爷的活儿,熬到六十多岁,除了养家糊口,并没有存下银子,到了临安后,也一直没有外放,眼看盘缠用尽,却无计可施,住在旅店里,长吁短叹,发呆似痴,不知如何是好。
5.
正在陈自强投靠无门、心灰意冷之时,然天无绝人之路。
话说这天,陈自强正在所住客栈愁眉紧锁,仰天长叹之际,客栈老板泡了一壶茶过来,陈自强随意间道:“老板,我烦呀,请坐,陪我说几句话。”
老板笑道:“客官有话请讲,我听着呢!”
陈自强道:“老板,你说我命苦不苦?一肚子的才学,满腹经纶,五十六岁才考中一个进士,只说可以一展才华,大干一番事业,谁知朝廷不识人,给了我一个县丞的职位,干了几年,受尽上司的气,如今,六十多了,一事无成,还要候选,苦不苦呀?”
老板道:“客官,时也运也命也,不要怨天尤人,我观客官天生异相,必然有发迹的一天,绝对是人上之人。”
陈自强顿时精神一震,道:“老板从哪儿能看出我是有福之人?”
老板道:“甘罗早发子牙迟,冯唐易老李广难封,这都是命,您虽在难中,我看您印堂发亮,官运昌旺,必有贵人提携,前程无量。”
陈自强道:“老板,说到贵人,我倒是想起一个人。三十多年前,我在韩府处馆,教了一个学生,名叫韩侂胄。”
老板直呼道:“韩大人呀!他是您的学生?如今他可是当朝宰相,真正的皇亲国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
“是呀,韩大人就是我三十多年前教过的学生。如今,韩侂胄做了朝廷贵官,可能早把我这个穷教师忘记了。我本想再候选一个实缺,可惜啊,我官职卑微,又很穷苦,连韩府的门都进不了,去了几次,都给警卫赶了回来,看来,就要老死乡里了,只是我死不瞑目啊,命背呀!”说到这里,陈自强不由得老泪纵横,抽搐不已。
6.
却不料,老板大笑,道:“大人勿忧,我来帮你。”
陈自强道:“你却如何帮我?”
“陈大人,你可知我是干什么的?”
“您是这家客栈的老板呀!”
“非也,非也,我乃茶博士也,我本是沏茶高手。这个韩府呀,我是每三天必去一次,专给韩大人沏茶养心,闲暇之余,以免无聊,才开了这家客栈,一来为不荒废手艺,二来有意结交天下豪杰。你既然是韩大人的老师,想拜见他我一句话就行了,何必要那么麻烦?”
陈自强一听,哎呀呀!碰见贵人了,于时,也顾不得身份,马上离座跪拜,道:“我叫陈自强,韩大人一定还记得我的名字,老弟如果能让我见到韩大人,我一定重重有谢。”
老板道:“陈大人请起,我见机给韩大人进言,辛苦你再耐心地等待几天吧!”
不知不觉,十来天过去了,这一天,陈自强正在屋里徘徊煎熬,忽有差官进了客栈,大声道:“福建光泽县丞陈自强是否住在这里?”
听闻有喊,陈自强立声应道:“在这里,我就是,您是?”
差官到了跟前,道:“奉韩大人命,差你明日到韩府进见。”给了陈自强一张进府的片子,这才离去。
7.
却说这也是陈自强时来运转,福星高照兮。
第二天,陈自强如期来到韩府门前,猛然见到韩侂胄,一时感慨万千,心酸委屈不一言表,恍惚之际,快步上前拜见,韩侂胄看见,竟然降阶前来搀扶陈自强,道:“先生请起,这可不敢当,来呀,给先生看座。”
韩侂胄当即行拜弟子大礼,并将陈自强一再谦让至上席,然后再招呼在场众官同坐。面向一众下属,韩侂胄介绍说,陈自强本为学界泰斗,奈何命运不济,一直沉沦荒蛮之地,埋没在外,实为可惜可叹,作为弟子,身为宰府,有失职之嫌,云云等等。说话听声,锣鼓听音,一众同僚都是官场修炼千年的精,对韩侂胄的话自然神会意领。第二天,各位臣官纷纷上表奏章举荐陈自强的经天纬地之才。很快,皇上的诏命下来,陈自强被任命为太学录;不久即进博士;再迁国子博士,不日,便又进入枢密院。
陈自强自知自己并无经世治国之才,一切全拜韩侂胄的恩赐,因此之后,对韩侂胄极尽谄媚奉承之能事,再后来,干脆自称韩饨胄为恩王、师王,并强烈要求拜韩侂胄为恩父,绝口不再言声自己曾是他的老师。为了进一步讨好韩侂胄,在一次次的推杯换盏中,自认韩府的书吏苏师旦为叔叔,认堂吏史达祖为兄长,什么人论、纲常等等,统统选择性忘记,更遑论自己的老面皮了,只要能升官,掌握权势,所有的一切全然不顾。
嘉泰三年(1203年),陈自强官拜右丞相。就这样,短短的六七年间,陈自强从一个无人知晓的小小县丞一跃而到位列执政,位极人臣,前后不过数年时间,简直就是人间梦幻一场一般。
小结:
在仕途上,想要笑道最后,就得:
1. 长寿,一定要想方设法活得长久些,再长久些
2. 坚持,只要有一丁点儿的希望,就要拼尽全力去争取
没有脸皮之说,只有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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